阳台门铃突兀地“叮咚”炸响，硬生生撕碎了键盘抓挠声留下的死寂。慕梦吓得从小马扎上弹起来半寸，又跌坐回去，心脏在肋骨底下狂跳。
高询皱眉，平板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谁？”她扬声问，声音在昏暗里有点失真。
门外传来含混的应答，隔着门板听不真切，伴随着塑料袋窸窣的摩擦声。高询起身，拉开通往客厅的玻璃推拉门。屋里没开灯，比阳台更黑。她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赖馨得还懒洋洋地靠在冰凉的铁栏杆上，捏扁的空可乐罐在她脚边滚了半圈。她没动，只微微偏过头，耳朵朝着客厅方向。嘴角那点惯常的、带着毒汁的笑意淡了些，被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烦躁和某种更深东西的复杂情绪取代。插在风衣口袋里的左手，指关节无意识地顶了一下布料。
脚步声和塑料袋的哗啦声从黑暗的客厅涌出来，不止一个人。接着，客厅顶灯“啪”一声被按亮！刺眼的白光像洪水决堤，猛地从敞开的玻璃门灌进阳台，瞬间冲垮了炭火和星星灯勉强维持的昏暗结界！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眼。
门口，高询侧身让开。几个人影逆着客厅强烈的白光，轮廓有些模糊地挤在门口。
“哇哦！这么黑？搞午夜惊魂主题趴吗？”一个高挑的身影率先迈进来，声音爽脆利落，带着点夸张的调侃。她手里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超大号超市塑料袋，塑料提手深深勒进她指节。来人剪着极短的碎发，耳骨上一排银色耳钉在白光下闪得晃眼，是霍律。她身后跟着一个稍矮些的身影，动作安静得多，长发松松挽在脑后，手里也拎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是麦迎。麦迎没说话，只是目光沉静地快速扫过阳台上的众人，在赖馨得靠着栏杆的身影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东西买齐了，饮料零食管够！”霍律把手里沉重的袋子往阳台水泥地上一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甩了甩被勒红的手指，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缩着的慕梦、平静的卢绘、靠着的赖馨得，最后落在高询脸上，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半路还捡了俩。”她侧身让开点位置。
门口的光影里又出现两个人。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手里也拎着个袋子，脸上带着点风尘仆仆的疲惫，是陈默。他旁边，陆晚柠被他虚虚地扶着胳膊，脚步还有些微的虚浮。她身上套着件宽大的米白色针织开衫，衬得脸更小更苍白，但眼神不再是之前那种空洞的疲惫，而是带着一种新生的、小心翼翼的亮光。她的右手不再软软垂着，而是微微蜷着，虚虚地搭在陈默的手臂上，像是在努力维持某种平衡。
“哇！晚柠姐！能走啦？”霍律眼睛一亮，大嗓门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
陆晚柠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点很淡的红晕，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声音还没出来。她的视线却像被磁石吸引，第一时间越过了霍律，精准地投向阳台角落——那个靠着铁艺栏杆、隐在光线边缘的深色身影。
赖馨得在顶灯亮起的瞬间就收回了投向客厅的目光，重新侧过脸对着阳台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一瞥从未发生。她捏着手里另一个没开封的可乐罐，指尖在冰凉的铝皮上无意识地刮擦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下颚线在阳台边缘的微光里绷紧了一瞬，又缓缓放松。
霍律没察觉这短暂的暗流，已经自来熟地开始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大瓶的橙汁、可乐、雪碧被一瓶瓶拿出来，在阳台地上排开。“烧烤料也补了！还有水果，新鲜着呢！”她动作麻利，声音充满活力，“海龟汤是吧？继续啊！带我一个！麦麦，把薯片瓜子递过来！”她碰了碰旁边安静站着的麦迎。
麦迎依言，弯腰从自己拎的袋子里拿出几大包膨化食品和坚果，动作依旧安静无声。她走到阳台角落的小桌边，把东西放下，目光又一次掠过赖馨得。赖馨得依旧看着外面，只留给她一个被阳台微光勾勒出冷淡轮廓的侧影。
陈默扶着陆晚柠在卢绘让出来的一个小马扎上坐下。陆晚柠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黏在阳台栏杆边那个深色的、一动不动的背影上。那眼神复杂得化不开，有担忧，有探究，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她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几根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赖馨得像是被那无声的目光烫了一下。她猛地直起身，不再靠着栏杆。手里的可乐罐被捏得“咔”一声轻响。她没回头，也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阳台另一头堆着饮料的角落，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刻意的不耐烦，砸进重新变得有些拥挤和嘈杂的空气里： “还玩不玩了？下个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