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看任何人,尤其没看被陈默半扶半抱着、脸色依旧煞白、眼神像受惊兔子的陆晚柠。她只盯着自己脚下深灰色地砖的缝隙,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平的疲惫,像被砂纸磨过: “差不多了。”她肩膀几不可查地塌了一下,又迅速挺直,“散了吧。各回各家。” 她说完,也不等高询回应,转身就去拉防盗门的把手。金属门把冰凉。她拉开一条缝,外面的冷风和楼道感应灯昏黄的光一起挤进来。
没人说话。气氛像凝固的水泥。霍律抓了抓自己碎发下的耳钉,看看赖馨得僵硬的背影,又看看惊魂未定的陆晚柠,难得地没咋呼。麦迎依旧安静地站在她旁边,像道影子。高询抱着胳膊靠在墙边,镜片后的目光没什么情绪地扫过赖馨得,又落在陆晚柠身上。
赖馨得已经侧身挤出了门缝,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防盗门在她身后“咔哒”一声轻响,自动合拢,把一屋子复杂难言的沉默彻底关在了里面。
赖馨得掏出钥匙拧开自家门锁的时候,楼道声控灯刚好熄灭。黑暗里,只有钥匙转动锁芯的“咔哒”声格外清晰。她推开门,没开玄关灯,借着窗外远处街灯投进来的、微弱模糊的光,把钥匙随手扔在鞋柜顶的杂物盘里,发出“当啷”一声轻响。
身后传来迟疑的脚步声。她没回头,弯腰换鞋,动作带着点烦躁的力道。踢掉脚上的短靴,趿拉上冰凉的地板拖鞋,她才直起身,摸索着按开了玄关顶灯。
冷白的灯光瞬间泼下来,照亮了玄关不大的空间,也照亮了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影——慕梦缩在最前面,手里还紧张地攥着自己那个旧帆布包的带子,眼神怯怯地扫视着陌生的环境。她身后半步,陈默半扶着陆晚柠。陆晚柠脸色依旧苍白,右手虚虚地搭在陈默手臂上,左手则下意识地揪着自己针织开衫的前襟。她的目光飞快地掠过赖馨得没什么表情的脸,又迅速垂下,像被烫到。陈默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扶着陆晚柠胳膊的手很稳。
赖馨得视线在他们脸上一扫,没什么温度,最后落在慕梦身上。“进来。”她声音干巴巴的,侧身让开点位置。等三人都有些局促地挤进来,她才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防盗门,隔绝了楼道最后一点声响。
她没换鞋,直接踩着自己那双地板拖鞋往里走,塑料鞋底在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闷响。穿过小客厅,她指着靠里的两个房间门:“就睡那两个。” 她顿了一下,下巴朝厨房方向扬了扬,“冰箱里有点牛奶面包,冷冻层应该还有点速冻饺子馄饨什么的,算早餐。” 她语速很快,交代任务似的。
慕梦赶紧点头,小声道:“谢谢馨得姐……”
赖馨得像是没听见,目光扫过客厅那张不算大的双人沙发,又瞥了眼陆晚柠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和她那只微微颤抖的右手,眉头几不可查地拧了一下。“床不够,”她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榻榻米那间,自己铺。” 她指的是剩下那个空房间,里面是日式的榻榻米地台。说完,她不再看他们,径直走向主卧的门,拧开门把手,侧身闪了进去。
“砰!”
主卧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力道大得门框都轻微震动了一下。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和声音。
客厅里只剩下玄关顶灯惨白的光。慕梦、陈默、陆晚柠三个人站在原地,影子被拉长投在空荡的地板上。空气里还残留着赖馨得身上淡淡的酒气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混合着烦躁和疲惫的气息。
陈默扶着陆晚柠,往靠里那个标着榻榻米的房间慢慢走去。陆晚柠的脚步还有些虚浮,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主卧那扇紧闭的、厚重的房门,眼神复杂。慕梦站在原地,抱着自己的帆布包,看着鞋柜顶那串被赖馨得随手扔下的、在灯光下闪着冷光的钥匙,又看了看主卧紧闭的门,嘴唇动了动,那句没说完的“谢谢”最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