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凤鸣九天·山河为聘（大结局）
皇觉寺的清晨，本该是钟声悠远、梵音清寂的时刻，此刻却被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所笼罩。寺门紧闭，武僧手持棍棒，面色凝重地守在各个要道，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味。
后山禅院净室内，南宫昭已换下了一路风尘的劲装，穿上了一身素雅却难掩雍容的宫装。她并未刻意装扮，但那双历经磨难沉淀下的深邃眼眸和周身不自觉散发的威仪，已让她与这佛门净地显得既契合又格格不入。
了空大师须眉皆白，手持佛珠，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他目光睿智而通透，仿佛早已看透尘世纷扰，却又带着一丝悲悯。
“公主殿下……不，老衲或许该称您一声……陛下？”了空大师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一语道破了南宫昭的野心。
南宫昭并不意外，微微颔首：“大师面前，不敢妄称。南宫昭此来，非为侵扰佛门清净，实乃天下倾覆在即，黎民倒悬，不得已，欲借宝刹暂避，并请大师助我。”
“助你？助你夺得那九五至尊之位，掀起更大的血雨腥风吗？”了空大师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拷问人心的力量。
南宫昭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大师以为，我不争，这血雨腥风便会停止吗？二皇子南宫珏残暴弑父，若他登基，天下必遭涂炭。三皇子南宫琦看似仁厚，实则优柔寡断，易受世家挟制，难整河山。这天下，需要的不是一个守成之君，而是一个能破而后立、扫除积弊的掌舵之人。”
她上前一步，声音清越而坚定：“外祖父林擎天一生忠勇，为国捐躯，却蒙受不白之冤。母后温良贤淑，亦被逼至绝路。南宫昭此番回来，一为血亲复仇，二为忠良平反，三为……这天下苍生，争一个太平盛世！若大师认为女子不堪为帝，或觉我南宫昭德不配位，今日之言，便当昭未曾说过。”
了空大师凝视她良久，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有回忆，有叹息，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佛号：“阿弥陀佛。林将军英魂不远，皇后娘娘……亦是可怜人。老衲方外之人，本不该过问尘世权争。然，佛亦有心怀苍生之念。殿下之心，赤诚可见；殿下之能，老衲亦有耳闻。这皇觉寺，可为您暂避风雨。但最终之路，仍需殿下自行踏出，望殿下谨记今日之言，莫负苍生。”
这便是默许和支持了。南宫昭深深一揖：“多谢大师！南宫昭必不负所托！”
就在这时，寺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兵甲碰撞之声！一名武僧疾奔而来，急声道：“大师！殿下！不好了！二皇子……二皇子亲率大批京畿卫队，将皇觉寺团团围住了！声称寺中藏匿钦犯，要入寺搜查！”
来了！果然来了！
南宫昭眼中寒光一闪，二皇子南宫珏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疯狂！竟亲自带兵来围皇家寺院！
“慌什么。”南宫昭语气冷冽，“打开寺门，放他进来。本王倒要看看，我这好二哥，要如何在本王面前，搜这皇觉寺！”
她整理了一下衣袍，姿态从容，仿佛不是即将面对大军围困，而是要去参加一场寻常的宫宴。
寺门缓缓打开。
门外，黑压压的京畿卫队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蟠龙亲王服色，面容阴鸷，眼窝深陷，正是二皇子南宫珏。他见寺门打开，脸上露出狰狞得意的笑容。
“了空大师，本王奉旨缉拿钦犯，识相的就把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本王不敬佛祖！”南宫珏声音尖利，透着一种色厉内荏的疯狂。
了空大师尚未开口，一个清冷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二哥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知父皇新丧，国丧期间，二哥不在灵前守孝，带着这么多兵马来围皇家寺院，是要缉拿哪门子的钦犯？又是奉的谁的旨？”
南宫昭缓步走出，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南宫珏，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南宫珏看到南宫昭，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是……是你？！南宫昭！你……你不是应该死在北溟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接到线报，说有疑似北溟澈王妃的车驾往皇觉寺方向来了，本以为只是哪个不开眼的宗室女眷，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个早就该死了的妹妹！
“看来二哥很失望？”南宫昭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没死成，让二哥和某些人算计落空了。至于我为何在此……父皇驾崩，做女儿的，自然要回来奔丧。倒是二哥你，披甲执锐，围困佛门，是对父皇之大不敬！你口口声声奉旨，旨意何在？拿出来让天下人看看！”
南宫珏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哪有什么圣旨，不过是矫诏自立，此刻被南宫昭当众质问，顿时恼羞成怒：“放肆！本王如今监国！本王的话就是旨意！你一个嫁出去的公主，擅离北溟，私自回京，形迹可疑，本王怀疑你与父皇驾崩有关！来人！给本王拿下这个妖女！”
他身后的士兵有些犹豫，毕竟眼前这位是公主，而且气场强大，言之凿凿。
“监国？”南宫昭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提高，运用内力传遍全场，“二哥这监国之位，是父皇亲口所传？还是朝臣共同推举？据本宫所知，父皇驾崩突然，并未留下任何遗诏！你控制皇宫，软禁大臣，杀戮异己，如今更是连父皇唯一的嫡女都不放过！南宫珏！你如此行事，与弑父篡位的乱臣贼子有何区别？！”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南宫珏气得浑身发抖，拔出佩剑指向南宫昭，“给本王杀！杀了她！”
就在士兵们硬着头皮准备上前时，异变再起！
“报——！”一骑快马疯狂冲来，马上骑士浑身是血，声音凄厉：“殿下！不好了！三皇子……三皇子大军已破南门！正朝皇宫杀去！城中……城中多处起火，有乱民暴动！”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急报：“报！西郊大营……西郊大营哗变！林字旗……是林字旗！林擎天旧部打着为将军平反的旗号，正向京城开来！”
南宫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他没想到局势会瞬间崩坏到如此地步！老三打进来了！连林擎天的旧部都反了！
南宫昭却笑了，笑声清越，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冰冷：“二哥，看来你这监国，当到头了。连京城都守不住，还有何面目立于这天地之间？”
“是你！都是你搞的鬼！”南宫珏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死死盯着南宫昭，“你这个妖女！我杀了你！”他彻底失去理智，催动战马，亲自挥剑冲向南宫昭！
然而，他刚冲出去几步，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寺墙、屋檐上闪现！劲弩破空，精准地射翻了他身边的亲卫！同时，赵擎率领的御林军迅速结阵，挡在南宫昭身前，刀锋对外！
苏芷晴的身影如同轻烟般落在南宫昭身侧，低声道：“小姐，城内一切按计划进行。五皇子南宫瑾也找到了，他被二皇子囚禁在宫中，已被我们的人救出。”
“很好。”南宫昭点头，看着疯狂冲来的南宫珏，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就在南宫珏的马蹄即将踏过寺门槛的瞬间，一枚小巧的柳叶刀从南宫昭袖中无声滑出，化作一道寒光，精准无比地没入了南宫珏的咽喉！
南宫珏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喉咙上那一点寒芒，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然后重重地从马背上栽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全场死寂。
所有士兵都惊呆了，看着地上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的二皇子，又看看那个依旧淡然站立的女子，心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南宫昭缓缓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南宫珏的尸体，声音冰冷，传遍四方：“逆贼南宫珏，弑父篡位，罪证确凿，今已伏诛！尔等还要为他卖命吗？”
京畿卫队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扔下了兵器，紧接着，哐啷之声不绝于耳，所有士兵都放下了武器，跪伏在地。
“参见公主殿下！”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顿时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起。
南宫昭却没有看他们，她的目光投向京城方向，那里烽烟渐起，杀声震天。
“赵擎！”
“末将在！”
“持我令牌，率一部人马，即刻入城，稳定局势，宣布二皇子罪状，遇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是！”
“芷晴！”
“属下在！”
“联络林氏旧部与母亲族人了，让他们配合控制京城各要害部门。同时，找到三皇子南宫琦，告诉他，二哥已伏诛，让他立刻罢兵，入宫商议善后。若有不从……”南宫昭眼中寒光一闪，“……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整个京城的风云仿佛都在她指尖流转。
了空大师看着指挥若定、顷刻间翻转乾坤的南宫昭，双手合十，深深一揖：“阿弥陀佛，天佑天宸，真龙……当归位了。”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经历了一场迅猛而高效的清洗。
二皇子党羽被连根拔起。三皇子南宫琦见大势已去，又听闻林家旧部已全力支持南宫昭，只得乖乖交出兵权，被“请”回王府幽禁。五皇子南宫瑾被救出后，目睹这位皇姐的手段和威望，深知不可抗衡，主动表示愿效忠新君。
朝堂之上，南宫昭以雷霆手段镇压了所有质疑和反对的声音。她出示了部分二皇子弑父的证据（真伪参半，但无人敢深究），宣布了为外祖父林擎天和母后林婉如平反昭雪的旨意。同时，颁布一系列安民告示，开放粮仓，稳定民心。
北溟边境的三万大军，成了她最强大的威慑，让周边任何觊觎天宸内乱的势力都不敢轻举妄动。
短短半月，天宸皇朝完成了血腥的权力更迭，所有的反对声浪都被迅速抚平或消灭。剩下的，便是那至高无上位置的归属。
这一日，天宸宫，太极殿。
百官肃立，气氛庄重而压抑。
南宫昭并未穿着龙袍，依旧是一身素色宫装，却无人敢直视其锋芒。她一步步走上那曾经属于她父亲、属于她无数先祖的龙椅，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
“国不可一日无君。”一位被推举出来的老臣颤巍巍地开口，“如今逆党已清，四海亟待安抚。公主殿下拨乱反正，功在社稷，臣等……恳请殿下，为天下计，登基继位！”
“臣等附议！恳请殿下登基！”
山呼海啸般的劝进声响起，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此刻无人敢站出来反对。
南宫昭沉默了片刻，目光似乎穿越了宫殿，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她缓缓开口，声音清越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本王，南宫昭，承天命，顺民心，今日于此，继皇帝位。改元……凤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跪伏，声震殿宇。
登基大典隆重而简短。新帝展现出的铁血手腕和背后隐约可见的北溟支持，让所有人都清楚，这位女帝，绝非傀儡。
是夜，女帝暂居的宫殿内。
南宫昭褪下繁复的礼服，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新月。尘埃落定，站在权力之巅，心中却并无太多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很轻，却带着她熟悉的频率。
她没有回头。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落在她肩上。
“夜里风凉，陛下刚经历大典，还需保重身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深深的关切。
南宫昭缓缓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中的轩辕澈。他风尘仆仆，眼底带着奔波的血丝，却依旧俊美得令人心折。他就那样看着她，眼神深邃，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南宫昭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北溟局势初定，他竟亲自来了？
“说过要等你。”轩辕澈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动作自然而又珍重，“说过……只要你一个。岂能食言？”
他说的平静，却重逾千斤。他不仅来了，更是在她最需要稳定内部、威慑外敌的时候，亲自前来，以行动向天下宣告北溟的态度，为她稳固这刚刚到手的江山。
南宫昭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情绪波动，却掩不住微微颤抖的指尖。
轩辕澈轻轻握住她的手，将那枚玄铁令牌放入她掌心，连同她的手一起包裹住：“物归原主。另外……北溟皇帝轩辕弘，托我带来国书一份，正式承认凤鸣女帝，愿与天宸永结同盟之好，共御外侮。还有……他祝苏姑娘……余生安好。”
他提到了苏芷晴和轩辕弘。那两人，终究因为家国立场，选择了相忘于江湖，带着一份遗憾，各自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南宫昭默然片刻，反手握住他的手，抬起眼，眸光如水，却坚定无比：“轩辕澈，这天宸的龙椅很大，一个人坐，未免太冷了些。”
轩辕澈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彩，仿佛万千星辰落入其中。他唇角扬起，那笑容惊艳了时光，也驱散了南宫昭心中最后一丝孤冷。
“臣，轩辕澈，愿为陛下……暖一辈子。”
（正文完）
【尾声】
三个月后，凤鸣女帝颁布《均田令》《肃贪令》，大力整顿吏治，减轻赋税，天下渐趋安稳。
北溟澈王轩辕澈常住天宸京城，美其名曰“巩固同盟”，实则为何，天下皆知。
女帝寝殿的灯，常常亮至深夜，案头奏折如山，偶尔会有一盏温热的参茶悄然放在一旁。
江湖之上，“幽皇”与“天机阁”渐渐成为传说，但幽冥坊的生意依旧遍布天下，只是多了些不成文的规矩——不接涉及天宸百姓民生之暗单。
边境偶有摩擦，但北溟边军总是“恰好”出现在天宸需要支援的方向。
一个新的时代，在一片废墟与鲜血中，缓缓拉开了序幕。属于南宫昭的时代，属于凤鸣女帝的时代，刚刚开始。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