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五章：黑风峡血祭与凤眸初睁

北上的风沙愈发凛冽，吹在脸上如同钝刀子割肉。队伍的行程依旧缓慢，王莽等人的不耐烦几乎写在了脸上，但几次三番莫名其妙的“倒霉”之后，他们到底收敛了些，只敢在背后咒骂，行动上却不敢再刻意过多刁难，只是变着法儿地磨蹭拖延，指望能在到达北疆前拖垮那个病恹恹的钦差。

南宫昭乐得清静，整日待在马车里，不是调息运功恢复与那神秘老者对掌留下的暗伤，便是研读天机阁不断送来的北疆最新情报。外祖父林擎天战死的细节、北狄军队的动向、北疆军中各派系的关系、皇帝安插的钉子……海量的信息在她脑中汇聚、分析，逐渐勾勒出北疆混乱而危险的全貌。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深处的火焰，却越烧越冷，越烧越亮。

越是接近北疆，空气中也愈发弥漫起一种若有若无的紧张感。连那些散漫的老兵油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言行谨慎了不少。

这一日，队伍终于抵达了北上途中最为险要的关隘——黑风峡。

两侧是陡峭如刀削的悬崖，中间仅有一条狭窄的官道蜿蜒穿过，天色仿佛都因这逼仄的地形而黯淡了几分。风声在这里变得异常尖啸，如同鬼哭，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得人脸颊生疼。

“妈的，这鬼地方…”王莽勒住马，啐了一口，有些不安地环顾四周嶙峋的怪石和茂密的灌木丛，“都打起精神来！这地界儿可不太平！”

不用他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队伍不由自主地收缩，速度更慢了。

南宫昭坐在马车中，指尖轻轻拂过袖中一枚冰凉的玄铁小令。这是天机阁提前送来的信号——峡内确有埋伏，人数不少，且绝非普通山匪流寇。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沉静的杀意。

来了。

果然，当队伍完全深入峡谷最狭窄处时——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从两侧崖壁响起！无数箭矢如同密集的蝗虫，铺天盖地般射向队伍！

“敌袭！有埋伏！保护钦差！”王莽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第一时间不是组织抵抗，而是猛地一夹马腹，就想往后跑！

然而，后面的退路也被滚落的巨石和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截断！

惨叫声瞬间响起！

那些老弱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就被射倒了一片！队伍大乱，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互相践踏，成了活靶子！

“结阵！快结阵！”几个还有点血性的老卒嘶声呐喊，试图举起简陋的盾牌抵挡，但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下，收效甚微。

王莽和其他几个纨绔将领早已吓得屁滚尿流，龟缩在亲兵勉强举起的盾牌后，瑟瑟发抖，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顶住！给老子顶住！妈的…怎么会这么多…”

箭雨过后，两侧崖壁上以及前后路口，涌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手持利刃，目光冰冷，训练有素地扑杀下来！他们的目标明确至极——那辆孤零零的青篷马车！

“杀！一个不留！”为首的黑衣人厉声喝道，声音沙哑狰狞。

眼看黑衣人就要冲破残存的、零星的抵抗，扑到马车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黑衣人喉咙上突然爆开血花，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紧接着，从那些看似混乱奔逃的士兵中，从马车底下，甚至从两侧看似不可能藏人的岩石缝隙和灌木丛中，猛地蹿出数十道鬼魅般的身影！

这些人动作快如闪电，配合默契，出手狠辣精准到了极致！或是短弩点射，或是匕首封喉，或是诡异的暗器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飞出，每一击都必有一名黑衣人毙命！

他们如同无形的死神，高效地收割着生命，瞬间就将扑向马车的第一波黑衣人清理得干干净净！

王莽等人目瞪口呆，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些…这些是什么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那些原本绝望的老兵们，也愣住了，看着身边突然出现的这些煞神，如同见了鬼一样。

黑衣人首领显然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攻势一滞，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什么人？！敢坏我们的事！”

回答他的，是一枚从马车方向射出的、细如牛毛的银针，悄无声息，却快得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呃！”黑衣人首领只觉眉心一麻，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脸上还残留着惊愕的表情。

首领一死，黑衣人的阵脚顿时有些乱了。

而此时，马车车帘无风自动。

一道素白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身孝服，面覆轻纱，身形单薄。但此刻，她站在那里，腰背挺直，那双露在轻纱外的眼睛，不再有丝毫怯懦畏缩，只有一片睥睨众生、冰冷彻骨的寒意。

她目光淡淡扫过混乱的战场，扫过那些惊疑不定的黑衣人，扫过目瞪口呆的王莽等人，最后落在那些奋力抵抗却已伤痕累累的老兵身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场中的喊杀声和风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将士听令。”

所有还能动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贼人伏击钦差仪仗，罪同谋反。”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不知何时夹着数枚薄如柳叶的刀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冷光，“凡抵抗者，格杀勿论。”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手腕猛地一抖！

数道寒光疾射而出！精准地没入几名正要扑向受伤老兵的黑衣人的咽喉！

与此同时，那些突然出现的幽冥坊好手们攻势更疾！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黑衣人成片倒下！

形势瞬间逆转！

王莽等人彻底傻了，看着那个站在车辕上，衣袂飘飘，指挥若定，出手狠辣无情的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真是那个病得快死的七公主？！

老兵们则是在短暂的震惊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被强大力量庇护的热血！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保护钦差大人！杀光这些叛贼！”

残存的士兵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士气大振，嗷嗷叫着，跟随着那些幽冥坊好手，向剩余的黑衣人发起了反击！

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南宫昭没有再出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风吹起她的面纱和发丝，露出小半张苍白却线条冷硬的侧脸。

她在判断。这些黑衣人的武功路数，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但其中夹杂着几个身手明显高出一大截、路数更为诡异阴狠的…和赵府那个老者很像。

皇帝还真是下了血本。既要她死，还要确保万无一失。

可惜，他算漏了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深宫病女。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战斗结束。

峡谷内尸横遍地，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所有黑衣人，除几个故意留下的活口被卸了下巴捆得结结实实外，全部伏诛。幽冥坊的好手们正在无声地打扫战场，检查尸体，搜寻线索。

王莽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连滚爬爬地过来，脸色惨白如纸，看着南宫昭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钦…钦差大人…您…您…”

南宫昭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目光落在被押过来的一个活口身上。

“谁派你们来的？”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那黑衣人咬紧牙关，眼神凶狠倔强。

南宫昭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旁边一名幽冥坊下属立刻上前，手指在那黑衣人身上某处穴位猛地一按！

那黑衣人顿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眼球凸出，额头青筋暴起，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却因为下巴被卸，发不出完整的惨叫，只有嗬嗬的漏气声，涎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不过短短几息，他眼中的凶狠就变成了彻底的恐惧和哀求。

南宫昭摆了摆手。

下属松开了手。

“我说…我说…”黑衣人瘫软在地，虚脱般地喘息着，断断续续道，“是…是京里…贵人…下的令…务必要…要将钦差大人…永远留在黑风峡…”

“哪个贵人？”南宫昭问。

“不…不知道具体是谁…命令是通过中间人传达…但…但给的赏金极高…还有…还有宫里出来的高手压阵…”黑衣人恐惧地看了一眼旁边一具被特意挑出来的尸体，那正是之前那几个身手格外高强的人之一。

南宫昭沉默了片刻。她知道问不出皇帝的直接证据，但这已经够了。

她目光转向那些幸存下来的、带着伤、却眼神炽热看着她的老兵们，又扫过面如死灰的王莽等人。

她缓缓走下马车，走到那些老兵面前。

“你们，很好。”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力度，“临危不惧，奋力抗敌，没有堕了我天宸军人的威风。”

老兵们激动得浑身发抖，纷纷跪倒：“愿为大人效死！”

南宫昭的目光这才落到王莽等人身上。

王莽一个激灵，猛地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末将…末将方才只是…只是一时慌乱…”

“王将军。”南宫昭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临阵脱逃，指挥不力，致使将士伤亡惨重。该当何罪？”

王莽吓得魂飞魄散：“大人！末将知罪！求大人看在…”

“看在贵妃的面子上？”南宫昭轻嗤一声，那声音里的寒意让王莽瞬间闭了嘴。

她缓缓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宫奉皇命巡阅北疆，有临机专断之权。你说，本宫该如何处置你？”

王莽瘫软在地，裤裆处一片湿热，竟是吓尿了。

南宫昭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她需要立威，需要彻底掌控这支队伍，但这等废物，杀了反而脏手，也有损她刚刚建立的威信。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冷冷道，“剥去甲胄，重责五十军棍，贬为士卒，戴罪立功。其余玩忽职守者，同罪论处，杖责三十！”

命令一下，立刻有幽冥坊的人上前，如狼似虎地将王莽等人拖了下去，很快，军棍打在肉上的闷响和惨叫声便响彻峡谷。

那些老兵们看得又是解气，又是敬畏。

南宫昭不再理会那边的惨状，转身面对众人，朗声道：“贼人伏击，折我弟兄，此仇必报！但从今日起，本宫不希望再看到畏战不前、临阵脱逃之举！北疆危急，正值用人之际，凡奋勇杀敌者，本宫必不吝赏赐！凡怯懦叛国者，”她顿了顿，声音冰寒，“犹如此例！”

她抬手一指旁边一具黑衣人的尸体。

一名幽冥坊下属手起刀落，将那尸首的头颅干脆利落地斩下！

血腥的手段，配合她方才展现的雷霆之势和深不可测的实力，瞬间震慑了所有人！

“愿追随大人！誓死效忠！”不知是谁带头，所有幸存者，包括那些刚挨完军棍、趴在地上呻吟的纨绔们，都挣扎着嘶喊起来。

南宫昭看着眼前这些终于初步收服、可用的人手，目光再次投向峡谷北方。

黑风峡的血，祭了旗。

接下来的路，该由她来主导了。

北疆，就在前方。

她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眼底的寒冰之下，是终于燃烧起来的战意。

凤眸，已睁。

该去会会那些真正的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