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烬雨涤心，孤舟定风波
震天的喊杀声与爆炸声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山谷。北狄主力骑兵的冲击凶猛异常，显然蓄谋已久，留守谷口的戍卫营将士虽拼死抵抗，但防线仍在不断被压缩。
萧灼率领赤焰骑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楔入敌阵！
“赤焰所属，随我凿穿他们！杀！”萧灼长枪如龙，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光迸溅。她的勇武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竟暂时稳住了。
然而，北狄骑兵数量占优，且悍不畏死，一波被击退，又一波立刻涌上，攻势连绵不绝。战场瞬间陷入残酷的绞肉战。
秘库之内，气氛同样紧绷。
凌澈带着一队精锐，迅速排查着秘库深处的通道。这里远比想象中复杂，如同迷宫，且显然被“鹞鹰”忘忧动过手脚，多处布置了阴毒的机关陷阱——淬毒的弩箭、触发式的迷烟、塌陷的坑道……
若非凌澈精通此道，又格外谨慎，恐怕早已出现伤亡。
“楼主，这边有发现！”一名听雨楼好手低声喊道，指着一条隐蔽岔道深处地面上一块略显松动的石板。
凌澈蹲下身，仔细检查，指尖在石板边缘轻轻一叩，听到细微的空响。他小心翼翼地撬开石板，下面是一个浅坑，里面放着一枚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海东青，以及几封密信。
令牌是调遣“海东青”死士的最高信物，而那几封密信的内容，更是让凌澈触目惊心——其中不仅详细记录了忘忧通过芸香和“赵铭”身份传递出去的诸多情报，更有一份关于利用某种基于“涅槃”技术改造的、可大规模播散毒雾的装置的破坏计划，目标直指金陵皇城！计划时间，就在三日后女皇祭天大典之时！
“疯子！”凌澈暗骂一声，立刻将东西收好，“留两人继续小心排查，其他人随我回去禀报殿下！快！”
与此同时，秘库中央。
萧烬站在原地，看似冷静地听取着各方传来的战报，指挥若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过于苍白的脸色，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恩师是潜伏最深的敌人，多年的敬仰与信任顷刻崩塌，带来的不仅是愤怒，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自我怀疑。她是否太过依赖过去的认知？是否因为情感而蒙蔽了判断？
“谷口压力巨大，北狄投入了至少两个千人队！”
“后方山林发现小股敌人渗透，已被谢大人带人清除！”
“凌大人发现重要线索，正返回！”
一条条信息汇聚，萧烬的大脑飞速运转，将破碎的线索拼接。
谢凛如同最沉默的影子，守在她三步之外的位置。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眸子时刻关注着她，手中长剑嗡鸣，将所有可能威胁到她的流矢或偶尔冲入秘库的残敌尽数斩灭。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支撑。
凌澈快步返回，将令牌和密信呈上：“殿下，找到了这个！还有，一个可怕的计划！”
萧烬迅速浏览密信，瞳孔骤然收缩：“祭天大典……毒雾……他竟敢……”
一股前所未有的后怕与愤怒席卷而来，瞬间压过了之前的彷徨与寒意。若非他们今夜机缘巧合破获琉璃厂线索、果断出击、又恰好撞上海东青袭击神机坊，恐怕三日后，金陵将面临一场滔天浩劫！
个人的情感创伤，在国家存亡的危机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必须阻止他！必须守住这里！
信念如同经过淬炼的精钢，变得更加坚韧。萧烬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迷茫痛苦尽数化为冰冷的决绝。
“凌先生，大功一件！”她赞了一句，随即下令，“立刻派人，以最快速度将密信和令牌抄送副本送回京城，面呈母皇！原件我们留下作为证据！”
“是！”凌澈立刻安排身边最得力的轻功好手执行。
“谢凛！”萧烬看向身侧的男人。
谢凛立刻上前一步：“在。”
“谷口压力太大，大姐虽勇，但兵力悬殊，久守必失。你带一队戍卫营精锐，从秘库另一条已知的安全通道绕至北狄军侧翼，突袭其指挥中枢！若能斩将夺旗，最好不过！若不能，也要搅乱其阵脚！”
这条通道是刚才凌澈排查时确认安全的。
谢凛没有丝毫犹豫：“好。”他深深看了萧烬一眼，“你……小心。”
千言万语，化作最简单两个字。
萧烬心中一颤，迎上他那双总是盛满沉默却此刻清晰映着她身影的眸子，重重颔首：“你也是。活着回来。”
谢凛转身，点齐人手，毫不犹豫地没入黑暗的通道之中。他的任务同样艰巨，甚至九死一生。
此刻，秘库内只剩下萧烬、凌澈以及部分留守将士。
外面的厮杀声更加激烈，甚至能听到北狄人特有的号角声，似乎在发动总攻。
萧灼的身影出现在秘库门口，她盔甲上沾满了血污，有自己的，更多是敌人的。“烬儿！狗狄虏攻得太猛了！赤焰骑折损不小！谢凛呢？”
“我派他去执行另一项任务了。”萧烬冷静道，“大姐，再坚持一刻钟！只需一刻钟！”
“好！你说一刻钟，大姐就给你守住一刻钟！”萧灼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眼神却凶狠如狼，“大不了把这百来斤撂这儿！绝不会让一个狄虏踏进这秘库！”
她转身再次投入血腥的战场。
萧烬看向凌澈：“凌先生，坊内可还有能利用的防御工事或……武器？”
凌澈目光扫过那巨大的金属平台和裸露的机械臂，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有！但这东西危险且不稳定，是未完成的‘涅槃’原型机的一部分，原本是用于测试能量核心稳定性的，但被忘忧改造过，似乎想将其作为一次性爆炸装置引爆，毁掉这里。我刚才排查时发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勉强压制住了。或许……我们可以反向利用，将其过载的能量导向谷口……”
“风险多大？”萧烬问。
“极大！控制稍有偏差，可能我们自己先被炸上天！”凌澈实话实说。
“有几成把握？”
“……五成。”凌澈咬牙。
“够了！”萧烬断然道，“立刻准备！若事不可为，便毁了它，绝不能留给北狄！若有机会……就让北狄人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是！”凌澈立刻带人冲向那金属平台，开始紧张地操作起来。他精通机关消息，对能量流动也颇有研究，此刻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谷口的喊杀声几乎震耳欲聋，仿佛下一秒防线就要彻底崩溃。
萧烬握紧佩剑，亲自站在秘库入口，目光沉静地望着外面火光冲天的战场。她知道，大姐、谢凛、凌澈、所有的将士都在拼命。她必须稳住，必须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师尊背叛而心神动摇的少女，她是南晏的永宁公主，是未来的储君，她的肩上扛着山河社稷！
突然！
北狄军的后方传来一阵巨大的骚乱！火光晃动，喊杀声四起！
“是谢大人！谢大人得手了！”有眼尖的士兵大吼！
只见北狄军侧翼大乱，一杆狼头大旗轰然倒下！虽然未能看到谢凛的身影，但造成的混乱是实实在在的！
谷口压力骤然一轻！
“就是现在！赤焰骑！反冲锋！”萧灼敏锐地抓住战机，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反击！
筋疲力尽的戍卫营和赤焰骑将士爆发出最后的勇气，跟着他们如同战神般的公主殿下，狠狠扑向陷入混乱的北狄军！
几乎在同一时间！
神机坊深处，那巨大的金属平台发出刺耳嗡鸣，裸露的部件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殿下！退后！”凌澈大吼一声，猛地按下最后一个机关！
嗡——！！！
一道粗壮得难以形容的炽白光柱，猛地从那金属造物的顶端爆发而出，并非射向谷口，而是直冲云霄，然后在达到某个顶点后，如同被引导般，化作无数道细密的、扭曲的电弧，如同天罚之鞭，狠狠地抽打进谷口北狄骑兵最密集的区域！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地面剧烈颤抖！电光所落之处，人马俱碎，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理解的打击，瞬间将北狄军的士气彻底打垮！他们惊恐地看着天空那残留的恐怖电光，以为是南晏引动了天雷，纷纷惊恐大叫，掉头就跑，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赢了！我们赢了！”幸存下来的南晏将士们愣了片刻，随即发出了劫后余生的狂热欢呼！
萧灼拄着长枪，喘着粗气，看着溃败的敌军，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眶却有些发红。
凌澈瘫坐在金属平台旁，几乎虚脱，看着自己造成的恐怖景象，心有余悸。
一道黑影如同疾风般掠回秘库入口，正是谢凛。他一身黑衣几乎被血浸透，身上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脸色苍白，但眼神明亮，稳稳地落在萧烬面前。
“幸不辱命。”他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快速扫过萧烬，确认她安然无恙。
萧烬看着他满身的伤，心头一紧，那句“活着回来”言犹在耳。她上前一步，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点头：“很好。”
危机暂时解除。
阳光刺破黎明前的黑暗，洒满一片狼藉、尸横遍野的山谷。
萧烬一步步走出秘库，沐浴在晨光之中。她看着疲惫却 victorious 的将士，看着相互搀扶的姐姐和凌澈，看着沉默守护在侧的谢凛。
经过一夜的血火洗礼与信仰崩塌，她的气质似乎变得更加内敛，也更加坚硬。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少了些许以往的纯粹，却多了深沉的智慧和不容摧折的坚韧。
雨烬涤心，凤翼虽伤，却更显锋芒。
孤舟横江，定风波于无声处。
“清扫战场，救治伤员，统计战损，加固防线。”她下达命令，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北狄虽退，鹞鹰未擒，阴谋未绝。战斗，远未结束。”
她的目光投向金陵方向，祭天大典，只剩两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