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沙船帮的局势

　　李公子被大老爷接走后，沈陈氏吩咐手下的两口子把沙船帮在西沙的刘舵主给招来了。

　　刘舵主到了才明白，原来是沈夫人遇袭了，当初出去的时候有十五人，可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七个人了。

　　那八人里，只有一半的人把遗体带回来了，另外四个人则是葬身江底，连个尸骨都没能找回来。

　　沈夫人赶紧制止住大半夜在那跳脚大叫的刘舵主，催着他赶紧安排船只，好让自己一行人返回沙船帮在三沙的驻地。

　　等沈夫人他们回到三沙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

　　这三沙啊，是姚刘沙和东沙坍塌之后，崇明剩下最大的一块陆地了，东西南北各有二十里，差不多有好几个镇那么大。

　　沙船帮的码头上，众人看到船上那惨不忍睹的样子，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帮众们呼啦啦地围了上来，眼睛死死地盯着从船上抬下来的同帮遗体，一个个都气得眼睛瞪得老大，好像要冒出火来一样。

　　“这到底是谁干的？竟然敢杀我们沙船帮的人！”有人愤怒地吼道。

　　“哼！不管是谁，敢动夫人，那就是跟我们整个沙船帮过不去，就是我们的敌人！”另一个人也跟着喊道。

　　“对！杀他全家！一定要报这个仇，雪这份恨！”码头上到处都是这种暴躁又愤怒的吆喝声。

　　“都安静，让开路！”随着一声呼喊，有个声音拉长调子喊道：“帮主来了……”

　　众人这才平息下来，赶忙给来人让出路。

　　只见在一队佩刀侍卫的簇拥下，八个袒露胸膛的壮汉，抬着一顶轿子来到码头。

　　轿子里坐着个穿锦袍、戴唐巾的三十岁左右男子，他模样还算周正，只是那过于白皙的皮肤，和沈夫人的很像，与码头上一群晒得黑红的汉子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陈氏神色沉稳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轿子，低声告诫身后满脸愤懑的夫妻俩。

　　“记着我的话，别露出破绽。”

　　夫妻俩连忙低下头，松开紧绷的脸。

　　好在那个白面帮主压根没留意他们，他的目光全落在如白菊花般清新坚毅的沈陈氏身上。

　　“哎，弟妹，这是咋回事啊？”

　　帮主让人快落轿，上前关切地问沈夫人：“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此次让帮主操心了，回来途中遭遇流窜的倭寇，兄弟们拼死抵抗，虽然侥幸逃了回来，可双方实力差距悬殊，大半兄弟都死伤了。”沈夫人神情凄婉地说完，随即又恢复淡漠。

　　“没事就好，真没事就好。”帮主一脸庆幸，笑着说道：“不然我都不知如何跟已故的大弟交代啊。”

　　“帮主无需如此，沙船帮的人生于水，死于水，这一切或许就是命数吧。”沈夫人似是认命般叹了口气，接着向帮主福了福身，说道：“出来这些时日了，心里十分挂念小滕弟弟，我得先去看看他了。”

　　“小滕挺好的，我每天都会去瞧他。”帮主微微笑道：“弟妹坐我的轿子回去吧。”

　　“没几步路，走着回去就行。”沈夫人委婉推辞，朝帮主福了福身，说道，“还请帮主帮忙料理兄弟们的后事。”

　　“这是自然，责无旁贷。”帮主忙正色回应道。

　　“多谢帮主。”沈夫人客气且疏远地带着自己人，离开了码头。

　　帮主面带微笑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目光中才缓缓露出阴沉之色。

　　另一边李铭在一旁静静听着章仲讲述沙船帮的相关事宜，他微微抬头，语气淡漠地问道：“这么说来，这沙船帮一直都是姓沈的了？”

　　章仲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原本一直是这样，不过到前年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沙船帮的新任帮主沈朔，年纪轻轻就忽然病死了，而且没有留下子嗣，他唯一的弟弟当时才九岁，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担得起帮主这么大的家业呢？”

　　“在这种情况下，沙船帮的两位长老以及十三位堂主，经过商议后，便推举了一个叫郭东林的人暂时掌管帮主之位。”

　　李铭淡淡地问道：“这个姓郭的是什么来历？”

　　于慎思微微皱眉，回忆了一下，说道：“那郭东林以前是松江的一个老童生，考了十几年都没能中秀才，一次次的落榜让他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最后竟然跳江寻短见，巧的是，他被沙船帮当时的老帮主，也就是沈夫人的公公给救了下来。”

　　“他认老帮主作义父，在沙船帮谋生计，因念过几年书且有头脑，受老帮主倚重，后来当上军师。”

　　“老帮主临终前，提拔他为沙船帮副帮主，让他辅助沈朔，把沙船帮发展壮大、再创辉煌。”

　　“没过两年，沈朔去世，其弟弟沈滕尚小，沙船帮的老人们觉得让外人接任不合适，还是让这个无根基的外来户帮沈家看着帮主之位更放心。”

　　“据说在接位大典上，他被逼立下毒誓，称等沈滕长大成人、能担重任后，就把帮主之位归还沈家，绝不贪恋。”章仲又哂笑一声说：

　　“看他这一年的所作所为，作威作福、兴风作浪，怕是又一个刘备借荆州。”

　　李铭对沙船帮的现状，总算有了个大致了解。

　　随后，他缓缓问道：“那位沈夫人呢？感觉不简单啊。”

　　“弟子已经把她的详细资料都收集好了，请师父查看。”一名弟子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双手递上去。

　　李铭接过来一看，封面上醒目地写着《沙船帮点将录》，翻开后，里面把帮主郭东林以下十几个头目的事情以及沈氏，都查得清清楚楚。

　　“那沙船帮那边现在是什么态度？”李铭又问。

　　“不太乐观。”章仲叹了口气说，“他们世世代代住在崇明，肯定舍不得离开故土，可这几年，沙洲坍塌得越来越厉害，姚刘沙、东沙都没了，崇明的人口连一半都不到了。”

　　“剩下的人肯定会担心，要是三沙也塌了可咋办？”于慎思也愁眉苦脸地说，“再加上徐家在旁边煽风点火，想搬走的人呼声很高。”

　　“郭帮主是什么态度？”李铭接着问。

　　“郭东林虽未明确表态，可他弟弟郭齐林却在各处散布恐慌言论，称三沙今日陷下一丈，明日又塌八尺，仿佛不久便会沉没，届时沙船帮众人都将失去生路。”

　　章仲冷哼一声：“郭齐林就是郭东林的传声筒，否则怎会容他四处造谣生事。”

　　李铭先前翻阅“点将录”时留意到，郭东林自当上副帮主后，便把自家兄弟亲戚都安排到岛上，安插进沙船帮，待他坐上帮主之位，更是直接提拔兄弟作为得力助手，全然不顾任人唯亲的弊端。

　　李铭不禁问道：“这些事情你们是如何知晓的？”他着实对章仲搜集情报的能力感到惊喜，这可为他省了不少麻烦。

　　章仲得意地说道：“我俩在岛上闲来无事，总不能白吃干，牢记李兄你的教诲，深入百姓之中，倾听他们的声音，这消息自然就打听到了。”

　　随后，李公子又关切地询问：“那沈夫人对此是什么态度？”

　　“她这人很有分寸，帮中事务从不插手，对相关事情也没表过态。”于慎思缓缓说道。

　　“不过听闻沈朔还在时，是坚定的留岛派，还曾放出‘岛在帮在、岛陷帮散’这样的狠话，所以很多留岛派的人都在极力争取她，盼着她能为自己这一派发声。”

　　“依我看，咱们干脆帮他们一把，让他们早点离开得了。”章仲笑嘻嘻地提议，“到时候咱们搬到三沙，把县城建起来，那日子别提多美了。”

　　“你这真是鼠目寸光！”李铭摇了摇头，“把你们卖了，都抵不上沙船帮值钱，知道不？”

　　“哦。”章仲恍然醒悟，“原来师父是看上他们的船了。”

　　“那五百条沙船倒是其次，关键是那三千名水手啊！”李公子两眼放光，双手一摊，“我全都要！”

　　在大航海时代，熟练的水手是多么珍贵啊！

　　那可是足足三千名有着丰富跑船经验的水手啊！

　　对于除了钱别的不多的李公子来说，还有比这更合适的起家班底吗？

　　这无疑是上天赐予他的绝佳机遇，是通向海洋领域的关键契机，正所谓没有相应能力就难以承担重要任务，若不将这帮人招揽至自己麾下，他又怎有底气去谋划漕粮海运之事呢？务必做到一个不漏，将他们全部吸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