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血渊外谷的月色被乌云啃得残缺,只余一钩薄刃。
薄刃之下,林烬独坐废擂,指间缠绕一缕灰黑丝线——细若发,却重如山。
那是魇魂丝的本体,三日来吞噬了冰凰残魂、赤霄剑灵、以及七十六名外门弟子的心尖血,终于凝成实质。
丝尾轻颤,似有女子呜咽自幽冥传来。
林烬低眉,声音轻得像在安抚情人:“再喂你一口,就能开眼了。”
他翻腕,掌中托着一盏半碎的命星灯——姜雪衣的灯。
灯火将熄未熄,灯芯处一点冰蓝摇摇欲坠。
魇魂丝贪婪探首,“嗤”地刺入灯芯。
刹那间,废擂四周的温度骤降至冰点,霜花以林烬为圆心,无声绽放。
霜花之中,无数灰丝破土而出,顺着弟子们的影子蜿蜒而上。
远处,三名巡夜执事正低声交谈,忽觉脚踝一紧。
下一瞬,他们瞳孔涣散,直挺挺倒地,眉心各开一道细缝——魇魂丝已钻入识海。
林烬闭目,视野却骤然拔高。
他看见执事甲记忆中的宝库钥匙,执事乙私藏的灵药地图,执事丙暗里写给执法堂的告密信……
“原来,血渊宗也不干净。”
他轻笑,指尖微动。
三名执事同时睁眼,动作僵硬如傀儡,齐刷刷转身,朝戒律堂走去——那里供奉着镇宗法器“镇魂钟”。
他们的影子在月下拖拽,像三条被操纵的蛇。
魇魂丝继续蔓延,渗入地下暗河。
河水漆黑,倒映林烬的面孔,却被丝网割裂成无数碎片。
碎片重组,凝成一张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脸,却带着诡异的悲悯。
“林烬,”镜中人开口,声音如重叠的回声,“你以为在操纵丝,殊不知丝亦在操纵你。”
林烬挑眉,指尖轻弹。
灰丝骤紧,镜中人脸轰然碎裂,化作一行血字:
——“弑主必遭世界反噬。”
血字未散,地底忽传来锁链拖地之声,沉闷、缓慢,却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颤音。
林烬眸光一凝,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
魇魂丝收回,缠回他腕间,化作一枚灰黑手镯。
手镯内侧,睁开一只细若针尖的竖瞳,瞳孔里映着一座古老祭坛。
祭坛上,一盏青铜命星灯布满裂痕,灯芯却燃着幽蓝火焰——那是姜雪衣最后的残魂。
竖瞳眨动,火焰便暗淡一分。
林烬垂眸,声音低哑:“再熬一夜,待我逆命经第一页大成,便让你重凝灯芯,做我永世之奴。”
话音未落,幽蓝火焰猛地暴涨,化作一只冰凰虚影,振翅欲逃。
魇魂丝倏地收紧,“噗”地将虚影勒成碎光。
碎光中,却有一缕极细的黑丝,逆着丝网而上,悄无声息地钻入林烬袖内。
林烬似无所觉,转身离去。
可他背后的影子,却在月光下微微颤动,影子心口处,亮起一点幽蓝光。
那光形如灯芯,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冷笑。
魇魂丝已现,谁才是真正的提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