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渊宗后山,残月如钩,寒辉铺地。
姜雪衣跪在碎裂的极寒冰台上,素衣早被血与泥染成暗红。
她背脊笔直,双手缚于身后,魇魂丝缠腕,另一端连在林烬指尖,像一条随时收紧的绞索。
冰台中央,一座以自身命星灯碎片搭起的袖珍祭坛,正幽幽燃着冰蓝火。
火焰每跳动一次,雪衣眉心的命星印记便黯淡一分。
林烬负手立在她面前,吞运壶悬在侧,壶口对准残月,贪婪地吞噬月华与雪衣的气运。
“跪月三叩,换你一息残魂。”
林烬声音低冷,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韵律。
姜雪衣抬眸,眸底映着弯月,像碎裂的琉璃。
“林烬,你夺我骨,夺我剑,还要夺我最后一丝尊严?”
尊严二字出口,魇魂丝骤然收紧,雪腕血流如注。
林烬俯身,以指背拭去她唇角血珠,语气温柔得像在哄睡:“尊严?早在极寒剑断时,你便卖给我了。”
他抬手,吞运壶轻转,壶中冰蓝火化作一只虚幻的冰凰,在雪衣头顶盘旋哀鸣。
“叩首,或者让它灭。”
雪衣睫毛颤了颤,终究俯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台。
第一叩,冰台裂;第二叩,月华碎;第三叩,雪衣唇边溢出一缕幽蓝光丝——那是她最后一缕本源气运。
光丝离体,夜空骤然暗了三分。
残月边缘,出现一圈漆黑蚀痕,像被墨汁浸染的银盘。
蚀痕迅速蔓延,天地灵气倒卷,化为肉眼可见的霜刃风暴,卷向冰台。
林烬衣袍猎猎,掌心逆命经残页无火自燃,七字血咒浮现:“逆命者,先逆己心。”
血咒化作光幕,将风暴与月蚀一并吞没。
风暴中心,雪衣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雪白,肌肤透明得近乎琉璃。
她却没有倒下,反而缓缓抬头,眸底冰蓝火化作幽黑漩涡。
“林烬,你以为吞尽我气运,便能掌控我?”
幽黑漩涡里,倒映出一只由月蚀凝成的巨眼,瞳孔深处,映着林烬自己的命星灯——灯火摇曳,灯壁裂纹横生。
巨眼眨动,雪衣身形随之碎裂,化作漫天冰蓝光点。
光点重聚,竟凝成一只巴掌大的冰凰残影,振翅欲逃。
林烬冷哼,魇魂丝化作黑网,兜头罩下。
冰凰却在网口炸开,化作一枚漆黑冰晶,晶体内封存着一滴银白月髓。
月髓落入吞运壶,壶身第五道魔纹亮起幽紫光泽,发出婴儿般满足的笑声。
冰台崩毁,雪衣跪过的痕迹化作一道弯月裂痕,裂痕深处,隐约传来古老女声:
“以月之名,献祭者终得自由。”
林烬低头,影子在月蚀下被拉长,影子里,竟多出一道纤细身影——雪衣披发跣足,双手合十,似在跪月祈愿。
下一瞬,影子抬眸,唇角勾起与林烬如出一辙的冷笑。
“林烬,我成了你影子的影子。”
月蚀尽头,一缕银辉悄然钻入吞运壶,壶盖“咔哒”一声,自己合拢。
雪衣的笑声,在壶中回荡,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