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如刀，界门之后是一片铅灰色的天。
林烬踏出的第一步，就踩碎了传送阵边缘的星纹石，碎石迸溅，像极了他曾在刑场踩碎的那枚枯骨。
灵渊界没有太阳，只有高悬在万里苍穹的一轮“灵潮月”。月呈暗银色，表面翻涌着液态的灵气潮汐，时不时坠落一缕，砸在大地如陨火，烧出焦黑的孔洞。
空气里混杂着铁锈与血的味道，像一座刚刚结束屠杀的古城。
林烬深吸一口，舌尖尝到甜腥，嘴角勾起笑意：“比凡尘界有趣多了。”
他身后，界门的光晕尚未散去，几名同行返虚修士仍在调息。那是凡尘魔门仅剩的“祭品”——林烬答应带他们“共享灵渊机缘”，真正目的，当然是让他们成为养壶的肥料。
“诸位，”林烬回头，嗓音温和，“欢迎来到中层天。”
话音未落，他袖中的吞运壶轻轻震动，壶嘴吐出一缕幽暗星辉，像嗅到血腥味的幼兽。
灵渊界的地形像一块破碎的龟甲，裂缝纵横，深不见底。裂缝之间漂浮着黑市城邦，靠锁链与阵法相连。
最近的城邦名为“悬鼎”，远看像一口倒扣的青铜巨鼎，鼎壁布满符纹，符纹里流动着赤金色液体——那是上万名修士的命星灯油。
悬鼎城门口，排着长队。
进城需缴“一缕气运”。
守门的黑甲修士握着一杆“量星尺”，尺端钩镰轻轻一挑，就能把修士眉心的命星灯火勾出半寸，宛若剥丝抽茧。被取运者脸色瞬间灰败，却不敢怒。
林烬排在队尾，前面是一名妖族少年，金瞳碧发，尾羽未收，正用妖语低声咒骂。
量星尺落在他头顶，钩镰一响，竟发出铿锵金鸣。
“咦？妖皇血脉？”黑甲修士眯眼，似想勒索更多。
妖族少年暴起，指尖利爪如刃，直取黑甲修士咽喉。
下一瞬，黑甲修士背后浮现铜鼎虚影，鼎口倒扣，把少年连人带魂吞了进去，只剩一声惨叫回荡。
队伍安静得落针可闻。
林烬抬眸，目光掠过鼎壁符纹，指尖在袖中轻弹，吞运壶的幽光隐没。
“别急，”他低声安抚壶灵，“这里人多，够你吃。”
入城后，林烬做的第一件事，是租下一座废弃的“观星台”。
观星台位于悬鼎最底层，曾用于占卜灵潮涨落，因百年前一次“星潮倒灌”而被废。台顶布满裂痕，像被巨斧劈过的龟壳，裂缝里渗出黑色星沙。
林烬以极低价格拿下此地，理由是“镇压废台，替城主分忧”。
当天夜里，他在裂缝中立起青铜柱，柱面刻满逆命经的扭曲文字。
魇魂丝从柱底蜿蜒而出，像一条条漆黑小蛇，沿着裂缝游走，把整个观星台编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
蛛网中心，吞运壶倒悬，壶口对准灵潮月，悄悄吞噬散落的月华星辉。
每吞噬一缕，壶身便亮一分，裂缝中的逆命经文也随之蠕动，像活过来一般。
第三日，悬鼎黑市最大的拍卖行“万星楼”贴出告示：
“今夜压轴拍品——妖皇玺残角，蕴含一成妖域气运。”
消息一出，全城沸腾。
林烬坐在观星台最高处，指尖摩挲着一张烫金请柬——那是他用一缕“返虚伪气运”换来的入场券。
请柬背面，有人用朱砂写了一行小字：
“妖族公主洛夭夭，已至悬鼎。”
落款：烬天宫。
林烬轻笑，指尖一捻，请柬化为飞灰。
“洛夭夭……第三盏灯。”
他起身，黑袍被灵潮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夜色中的战旗。
“万星楼？不，今夜之后，它该改名——”
“烬星楼。”
夜色降临，灵潮月升至中天。
悬鼎城灯火如昼，却照不亮观星台。
林烬立于裂缝边缘，脚下蛛网泛起乌光，魇魂丝齐鸣，像万鬼低语。
他抬手，吞运壶旋转升空，壶口对准万星楼方向，发出贪婪的嗡鸣。
“再等等。”林烬轻抚壶身，嗓音温柔得像情人的呢喃，“主菜还没上桌。”
万星楼第七层，一座由整块星陨石雕成的拍卖台中央，妖皇玺残角静静悬浮，散发青金色光晕。
光晕里，隐约可见一条九尾妖狐虚影，正愤怒咆哮。
拍卖师声音沙哑：“起拍价，十万缕气运。”
人群骚动。
林烬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黑袍遮面，指尖轻敲扶手，像在数拍子。
“十万三千。”
“十万五千。”
“……”
价格一路飙升，很快突破二十万。
林烬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洛夭夭的方向。
那位妖族公主戴着面纱，金瞳里燃烧着怒火，指尖死死攥着一枚传音玉简。
林烬知道，玉简另一端，是妖域最后的护玺长老。
“快了。”他低声道。
当价格停在“三十万”时，拍卖师举起金锤，即将落锤。
忽然，整座万星楼猛地一震。
所有灯火瞬间熄灭。
黑暗中，传来一声妖狐的凄厉长啸。
紧接着，一道幽暗星辉贯穿楼顶，直扑拍卖台！
轰——
星陨石台炸裂，妖皇玺残角被一只由魇魂丝编织的漆黑巨手攥住，拖入虚空。
人群尖叫，返虚强者纷纷腾空，却撞上一层无形壁障——那是逆命经与吞运壶共同编织的“星灯囚笼”。
囚笼内，林烬的声音低低响起，像夜风掠过坟场：
“诸位，拍卖结束。”
“现在，是我的狩猎时间。”
灯火重燃时，拍卖台已空。
妖皇玺残角不见踪影。
洛夭夭面纱碎裂，露出一张苍白到极致的脸，金瞳里倒映着一道黑色背影。
那背影站在破碎的星陨石边缘，手中把玩着一枚血色玉简。
玉简里，护玺长老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嗬嗬”的抽气声，像被什么扼住喉咙。
林烬回眸，冲洛夭夭微微一笑。
“公主殿下。”
“你的灯芯，我预定了。”
下一瞬，魇魂丝破空而来，直取洛夭夭眉心！
灯火再次熄灭。
黑暗中，只余一声轻笑，与妖狐愤怒的嘶吼交织。
悬鼎城上空，灵潮月罕见地颤了颤，像被什么更恐怖的东西盯上。
而观星台深处，吞运壶第一次发出饱嗝般的嗡鸣，壶身浮现一道细小裂痕，裂痕里，有幽蓝星辉流转。
那是……妖域气运的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