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乱因揭晓
书名:断案少女——鬼手十三针 作者:秦九姨 本章字数:2743字 发布时间:2025-09-05

茶楼二楼的墨香还没散,柳含玉已经把画轴塞回袖中,转身下楼。顾尘疏那句“我也在”还在她耳朵里打转,但她没时间细问。现在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慢一拍,证据就可能被烧成灰。


她沿着司天监外墙走了一圈,最后停在西南角的杂役通道口。老周给的旧吏袍有点短,袖口露出一截手腕,她把银针囊往里掖了掖,低头进了门。


值夜的监吏三三两两聚在廊下喝茶,她混进去,报了个假名:“补录漏档,工部调来的。”对方扫了一眼腰牌——是顾尘疏连夜仿制的,纹路差了半分,但火光下看不真切——挥挥手让她过去了。


禁档房在地底,得穿过一条窄道。门是铁的,外头挂着个铜制星盘锁,十二地支围着天干,中间一道凹槽,据说得用监正的玉尺才能开。


柳含玉从袖中抽出那根极细的铜丝,是顾尘疏藏在画轴背面的。她眯眼对照记忆里的画——玉尺投影落在星图上,那道多画的一笔,正是星盘锁的开启角度。


铜丝轻轻插进去,顺着纹路一旋。


“咔。”


锁开了。


她推门进去,反手关上,点起一盏小油灯。灯芯短,撑不了多久,她得快。


满屋子都是卷宗,堆得像山。年份被打乱,有的标着“药引”,有的写着“星轨校正”,她一眼扫过去,没找到“营造录”。


她摸出铜片,又抽出那根银簪。母亲临死前写过一句“祭所归影,以七为序”,她一直不懂。现在她把铜片按在指尖,默数:七卷一停,七卷一停。


第七卷,是《药引收支·天圣九年》。


第十四卷,《星官夜巡记录·天圣十一年》。


第二十一卷——她手一顿。


《天圣十年皇陵营造录·附贰号材料验收实录》。


她抽出来,翻开。


半边已经烧焦,边缘卷曲发黑。她从怀里取出那块并蒂莲布片,对上去。


严丝合缝。


她呼吸一滞,手指却稳得很,一页页翻下去。火蚀得厉害,字迹断断续续,但能看出几个关键词:“每月初七”“胎心入穴”“地脉共振”“贰号祭品押运”。


她忽然想起织坊巫蛊阵里的胎儿,七窍插钉,关节黏合剂含辰砂、汞霜——那不是尸体,是容器。


“原来‘胎心’不是材料,是人。”


她快速翻到后半段,一行小字跳出来:“贰号祭品,活胎一枚,药酒浸泡,辰时入坛,戌时定位。”


她猛地抬头。


戌时。


母亲最后一次出京,是戌时动身。回来时,人没了。


她继续往下看,残页末尾有三行压痕,像是被人用力写过又擦去。她取出银针,蘸了点唾液,轻轻刮过纸面。


字迹慢慢浮现:


“材料验收:裴”  

“时辰:戌初”  

“押运人:贰号车夫,缺左指。”


她从袖中取出那枚“贰”字铜戒,翻过来,内圈刻着一行小字:“初七押运,不得延误。”


送钱女人每月初七出现,左手缺指,戴这枚戒子。


现在,连上了。


她盯着那行“材料验收:裴”,针尖轻轻点在“裴”字上。


“你验收的不是材料,是命。”


她正要合上卷宗,外头传来脚步声。


她立刻吹灭灯,把卷宗塞进怀里,退到墙角。门缝里透进一缕光,两个钦天卫提着灯笼走过,边走边说:


“听说昨儿有人想闯禁档房?”


“可不是,上头说最近风声紧,连星盘锁都换了新口令。”


“谁敢来?不要命了?”


“嘿,你忘了三年前那个女官?查皇陵守卫死因的,挺厉害,后来也不了了之。”


两人走远了。


柳含玉没动。等脚步彻底消失,她才重新点灯,从怀里掏出顾尘疏的画轴,摊开。


画中人背对画面,手持玉尺,立于星图前。她把画和残卷并排放在地上,手指顺着“地脉共振点”划过去。


星图上的点,和残卷里“胎心入穴”的位置,完全重合。


她低声说:“地脉共振,不是为了祭天,是为了换魂。”


她忽然想起母亲笔记里一句话:“星移斗转,魂归其位,若双生并立,必有一亡。”


当时她不懂,现在懂了。


“所以你们用活胎做容器,把一个魂压进另一个身体?”


她把画轴翻过来,看背面那行小字:“画者三易其容,然玉尺不换,朱砂不褪——此人常入皇陵,主星象祭仪。”


主祭仪的,只有一个人。


她把所有东西收好,正要起身,忽然发现残卷最后一页背面还有一行极小的字,几乎被焦痕盖住。


她凑近灯下,辨认出来:


“祭品入位,影归本源。”


她一怔。


“影归本源”?


她立刻掏出铜片,翻到背面:“祭归于影”。


字不一样,顺序也反了。


她把两句话并在一起:


“祭归于影”  

“影归本源”


像是一对回文。


她盯着看了两秒,忽然明白了。


“不是‘祭’归于‘影’,是‘影’要归‘本源’。他们不是在祭祀,是在召回什么东西。”


她猛地站起身。


母亲当年查的,根本不是什么灭门案。她查的是一个持续二十年的仪式网络——从敦煌到皇陵,从活胎到铜戒,从药引到星图。


而裴明玄,是那个亲手签收“材料”的人。


她把残卷重新包好,塞进贴身衣袋。刚要走,又停住。


她从银针囊里抽出一根最细的针,在残卷末页的“裴”字旁边,轻轻划了一下。


留下一道只有她自己认得的刻痕。


算是打个记号。


也是立个誓。


她吹灭灯,开门出去,顺着原路返回。刚走到通道口,迎面撞上一个提灯笼的监吏。


对方一愣:“你还没走?”


她面不改色:“漏了一卷没录完,正要去补。”


那人狐疑地打量她:“星盘锁是你开的?”


“监正大人今早亲自调的,说今晚可以通录。”


“真的?”


“不信你去问。”


那人犹豫了一下,放她过去了。


她走出杂役门,夜风一吹,才发觉后背湿了一片。


但她没停下,直奔城西。


老周的卤味摊子还在老地方,油灯昏黄。她走过去,把残卷放在桌上。


老周正切鸭头,头都没抬:“回来了?”


“嗯。”


“拿到东西了?”


她点头,把残卷推过去:“你看看这个。”


老周放下刀,擦擦手,戴上老花镜,一页页翻。翻到“材料验收:裴”那页时,手顿了一下。


他摘下眼镜,点了袋烟,慢悠悠地说:“我就知道,那晚他来了。”


“哪晚?”


“你娘最后一次出京前夜。我送她去城门,半路遇上一场雨。我们在茶棚躲着,她一直盯着天上看星象。”


“然后呢?”


“然后来了个人,穿玄袍,打伞,伞边滴水,但脚底是干的。他站在棚外,没进来,只说了一句:‘戌时三刻,门不开。’”


“谁说的?”


“我没看清脸。但那声音,冷得像冰。”


“后来呢?”


“后来你娘回了趟理刑司,烧了半份卷宗,第二天就出京了。再回来,人没了。”


柳含玉盯着烟斗里那点火星,问:“你当时为什么不报官?”


“报什么?没人信。一个钦天监的大人,能为了查案半夜拦人?再说,你娘没说他是谁。”


她从怀里掏出画轴,展开,指着玉尺上的朱砂痣:“现在我知道了。”


老周眯眼看了看,忽然冷笑:“左眉带痣?哈,这标记,跟皇贵妃一模一样。”


“所以呢?”


“所以啊,”他磕了磕烟斗,“有些人,生下来就不该活。可偏偏,活下来了。”


柳含玉没说话,把画轴收好。


老周抬头看她:“你要做什么?”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做我娘没做完的事。”


老周点点头,从案板下摸出一把短匕首,递给她:“拿着。比银针管用。”


她接过,插进靴筒。


转身要走,老周在背后说:“丫头,这次别一个人上。”


她脚步没停,只说:“这次不是一个人。”


她走出十步,从袖中摸出那根银簪,看了看,又收回去。


簪子上的刻痕,和“并蒂”符文吻合。


她现在知道了。


这不只是信物。


这是钥匙。


她抬头看天。


星图铺满夜空,北斗偏移,天权星微微晃动。


就像有人,正在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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