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药瓶上的标签,江临渊的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指尖顺着“每日一次,睡前服用”那行小字滑下去,指腹却突然一烫——手腕内侧的胎记又在发麻。我猛地松开药瓶,它滚到桌角,撞出一声闷响。
符纸还贴在颈后,金光已经暗了大半。我抬手摸了摸,纸面温温的,不像刚拿到时那么烫。墨玄说它能压住一天,现在看来,连十二小时都撑不满。
手机震了一下。
来电显示是“江医生”。
我盯着屏幕,呼吸放轻。废墟里那句“第九个”还在耳朵里回荡,可手指还是按了接听。
“清璃?”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担忧,“这两天感觉怎么样?药有没有按时吃?”
我没说话。
“你上次复诊时脸色很差,我有点担心。”他顿了顿,“正好今天整理病例,看到几份记录……和你的情况很像。”
我喉咙一紧。
“都是年轻女性,二十出头,主诉失眠、幻听、情绪低落。来医院之前,也都说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他语气平静,“她们都接受了类似的治疗方案,用的也是我开给你的这种药。”
我听见自己问:“后来呢?”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最后……没救回来。”他说,“三个礼拜前,第三个走了。多器官衰竭,但尸检找不到明确病因。奇怪的是,她们死前都有明显的自残痕迹,手腕、肩颈……有淤青,像是被人用力掐过。”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左肩。
黑纹已经退了,可那片皮肤还是发青,像是淤血没散干净。
“你也有吧?”他忽然问。
我一僵。
“我看过你的病历。”他声音更轻了,“你说是睡觉压的,我没戳穿你。但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淤痕。”
“你怎么知道?”我声音发干。
“因为她们身上,都有。”他停了一下,“而且位置一模一样。”
我攥紧手机,指节发白。
“江医生,她们……是怎么死的?”我问。
“官方说法是突发性免疫系统崩溃。”他说,“但我知道,不对劲。她们死前最后一句话,几乎都一样——‘它在叫我’。”
我后背一凉。
“你不一样。”他语气忽然转柔,“你来得早,症状也轻。我会盯紧你,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病例上报?为什么不公开?”我问。
“上报了。”他叹气,“没人信。说是巧合,说是我过度联想。甚至有人建议我去看心理科。”他苦笑一声,“清璃,有时候,最离谱的真相,反而没人愿意听。”
我咬住下唇。
“你要是害怕,我可以调你来住院观察。”他说,“住进来,我亲自盯着,用药也更精准。至少……能多一分把握。”
“不用。”我立刻说。
“也好。”他没坚持,“你在外面,反而更安全。医院……最近不太平静。”
我心头一跳。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含糊带过,“就是……别晚上来。值班室的监控老出故障,走廊的灯也时亮时灭。我不希望你碰上什么。”
他越是这么说,我越觉得他在藏什么。
“江医生,我能看看那些病例吗?”我问。
“不能。”他答得很快,“病历封存了,家属不同意公开。而且……”他顿了顿,“看了对你没好处。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接触太多负面信息。”
“可我也是患者。”我说,“我有权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走同一条路。”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清璃。”他终于开口,“你信我吗?”
我闭了闭眼。
“你说呢?”
“如果你信我,就别查了。”他声音低下去,“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越难回头。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吃药,按时复诊,其他的,交给我。”
“交给你?”我冷笑,“然后像她们一样,死在没人注意的角落?”
“我不是在害你。”他语气忽然严肃,“我是在救你。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
“活下来的机会。”他说,“只要你别乱来。”
我挂了电话。
屋里静得可怕。我翻开抽屉,拿出那枚玉环。它安静地躺在绒布上,暗红得像凝固的血。我把它锁进最底层的铁盒,又把铁盒塞进衣柜深处。
可我还是不放心。
我翻出旧病历本,一页页往后翻。江临渊的笔迹清晰,诊断写着“焦虑障碍伴躯体化症状”,治疗方案是“药物干预+定期心理疏导”。没有一句提到“鬼掐青”,没有一句提到“胎记异常”,更没有一句提到“寄生”或者“侵蚀”。
全被归结为心理问题。
我盯着药瓶,想起墨玄说的那句——“他在喂你阴气”。
我拧开瓶盖,倒出一粒药。白色,椭圆,闻不出味道。我用指甲轻轻一掐,药片裂开,断面泛着极淡的灰绿色。
我把它放回瓶中,塞进包里。
夜深了。
我握紧包里的小刀,刀柄冰凉,前往了医院。
医院离得不远,步行二十分钟。
路灯一盏接一盏亮着,风吹得树影晃动。我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
快到医院大门时,我停了一下。
急诊楼亮着灯,几个护士推着轮椅匆匆走过。我绕到侧门,那里是住院部后通道,监控少,人也少。
我摸出一张过期的就诊卡,是之前来复查时没注销的。刷了一下,门开了。
走廊空荡,消毒水味刺鼻。我贴着墙走,避开护士站的视线。病房区在五楼,我乘消防梯上去。
走廊尽头是神经内科病区,江临渊的办公室在东侧。
我站在拐角,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是江临渊。
“……标本已经处理好了,不用担心。”他声音压得很低,“明天送实验室,按老规矩,登记为‘未知病毒感染’。”
“那家属那边……”
“安抚费翻倍。”他说,“只要他们签了协议,就不会再闹。”
“第九个呢?”另一个声音问。
我屏住呼吸。
“快了。”江临渊说,“她已经开始怀疑了,但还在吃药。只要她再来一次复诊,就能推进下一阶段。”
“要是她不来呢?”
“她会来的。”他轻笑,“人总会回到让她‘感觉安全’的地方。尤其是……当她无处可去的时候。”
我后退一步,脚跟碰到了消防栓。
里面的声音停了。
我转身就走,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