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还在草叶上打转,棠棠已经在院子里踮起脚尖,把一颗银亮的铃铛挂在小灰狗的脖子上。“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小守卫’!”她拍拍小灰狗柔软的脑袋,铃铛叮叮当当,像在替小狗答应。小灰狗摇尾巴,鼻尖蹭着棠棠的掌心,黑眼睛里闪着光。
棠棠伸出小指:“我们说好了,每天傍晚五点,你准时在樱桃树下等我;我要给你带水、带点心,还要检查你有没有把院子看好。”拉钩、盖章,一个孩子的誓言和一只小狗的呼吸,在夏日的风里轻轻系在一起。
午后,蝉声拉长了时间。棠棠被妈妈带去镇上的外婆家,一路上她盯着腕上的塑料手表,心里像装了一只跳兔。
五点十五分,樱桃树下空荡荡,只剩风把树叶吹得沙沙响。小灰狗蹲在树根旁,铃铛安静得像一块石头。远处传来别的孩子的笑闹,它竖起耳朵又垂下,尾巴慢慢卷到脚边。它不知道“外婆家”有多远,只知道太阳正一点点滑下山,肚子也咕噜咕噜叫,可它仍坐在尘土里,守着那一句“五点见”。夜色降临,星星像撒落的盐,小灰狗第一次感到,等待原来可以这么长。
第二天清晨,棠棠抱着一袋还温热的鸡蛋糕冲回家。她远远看见小灰狗趴在门槛上,毛上沾着露水,像披了一层碎银。
“对不起……”棠棠蹲下来,声音像揉皱的纸。小灰狗抬起头,尾巴轻轻摆动,却没有扑过来。它把小小的身体挪到一边,露出角落里被咬坏的拖鞋和翻倒的花盆——那是昨夜孤独和饥饿留下的证据。棠棠的眼泪啪嗒落在地上,比露水还重。她第一次明白,责任不是一句“说好了”,而是要让对方在看不见的时间里也能安心。
棠棠从屋里拿出小扫帚,把碎花盆一片片扫起,又把拖鞋擦干净,放在小灰狗面前:“我会把它们都修好,就像修补我们的约定。”她去厨房煮了香喷喷的鸡肉粥,吹凉后倒进小灰狗的碗里。然后,她找出一块小木板,用蜡笔写上“小灰狗的值班表:每天五点整,不见不散”,把它钉在樱桃树最显眼的位置。
放学后,她不再和同学在路上逗留,哪怕鞋带散了,也会蹲在路边系好再跑。
五点的风吹动值班表,铃铛在树下准时响起,像给黄昏加了一把清脆的锁。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一天下午,乌云像打翻的墨汁,雷声轰隆隆滚过屋顶。棠棠站在教室门口发愁:雨这么大,樱桃树会不会被吹倒?小灰狗会不会还在等?她向老师借了一件黄色雨衣,把书包顶在头上冲进雨幕。雨水拍在脸上像无数冰凉的小石子,裤脚瞬间湿透,可她的脚步比雨点还急。
远远看见樱桃树下,一团灰影缩成小球,铃铛在风里发出微弱的响。棠棠扑过去,把雨衣脱下,一半罩在小灰狗身上,一半罩住自己。她在雨里大声说:“今天我也迟到了,但我会一直在!”
小灰狗伸出粉舌头,舔掉她脸上的雨水,尾巴摇得像一面胜利的旗。
日子像樱桃树上的果子,一天天饱满。值班表被太阳晒得褪色,又被棠棠一次次重新描红。小灰狗长成威风凛凛的“大灰”,可脖子上的旧铃铛依旧叮当。
每当邻居夸“这狗真守时”,棠棠就笑眯眯地蹲下来,把手指穿过铃铛的绳结:“它一直记得,我也一直记得。”
秋天到来,棠棠把第一条值班表收进小木盒,盒盖上写着:责任,是我们把彼此的时间,放心地交给对方。
风吹动树叶,铃声清脆,像在告诉整个院子——承诺的重量,被一个孩子和一只小狗一起,轻轻又牢牢地扛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