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却像没听见。她左手猛地松开琴颈高把位,那尖锐的泛音尖叫戛然而止。右手拨片也停了,不再刮擦琴弦。刺耳的噪音瞬间消失,只留下死寂和耳朵里嗡嗡的耳鸣。她垂下手,那把哑光黑的电吉他还挂在她肩上,琴身冰冷。她看也没看赖馨得那张被怒意扭曲的脸,甚至没看任何人。
她极其平静地抬起左手,伸到琴颈后面,摸索着找到背带扣,“咔哒”一声轻响,解开了。沉重的琴身失去束缚,猛地向下坠去!
“哐啷——!”
哑光黑的电吉他重重砸在排练室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琴身撞击发出沉闷又刺耳的巨响!琴颈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几根琴弦瞬间崩断,金属琴桥也松脱开来,可怜地歪在一边。效果器的连接线被猛地扯脱,插头弹跳着落在地上。
宁有缘还保持着半跪在地捡鼓棒的姿势,吓得浑身一抖,彻底僵住。高询的手指停在琴键上方,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波动。卢绘眉头紧锁,看着地上那堆瞬间报废的昂贵零件。连一直垂着头的宁有缘都猛地抬起了惨白的脸,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堆残骸。
她看着地上那把扭曲变形的哑光黑吉他,看着断裂崩飞的琴弦,看着苏洛那双依旧没什么情绪、像两口枯井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又一下。那股冲顶的怒意在她眼底翻腾、冲撞,几乎要喷薄而出,烧掉眼前的一切。
几秒,或许更长。那翻腾的暴怒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按了下去。赖馨得眼底的火焰一点点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她极其缓慢地、极其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排练室里所有浑浊的空气都吸进肺里。然后,再缓缓地、长长地吐出来。那气息带着浓重的烟味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
她松开手,被捏得变形的烟蒂掉在脚边,滚进灰尘里。她没再看地上那把琴的惨状,目光掠过苏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最后落在对方同样没什么波澜的眼睛里。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僵硬得像冻住的泥浆,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平的、怪异的平静,每个字都像从生锈的齿轮里硬挤出来:
“算了。” 她肩膀垮了一下,像是卸掉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彻底认输,“可能是……摔坏了吧?” 她脚尖极其随意地踢了踢脚边一颗崩落的调弦钮,金属小零件滚出去老远,撞在墙角堆放的旧音箱外壳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她抬起眼皮,重新看向苏洛,那眼神里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和一种近乎荒唐的轻描淡写: “那就……再去琴行买一把吧。”她下巴朝地上那堆昂贵的废铁扬了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扔袋垃圾,“这把,先拿回家……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