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不凡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擂在胸口，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眼前的世界，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国仇家恨，王权富贵，那些他曾经以为是天大的事情，在“洞天福地”和扭曲的“理”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玄尘子……原来从一开始，他递给自己的就是一份撬动整个星球的蓝图。
这副担子，太重了。
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李不凡心神激荡，几乎要被这惊天秘密淹没之时，栖云子那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悠悠响起。
“别高兴得太早。”
她晃悠着两条小腿，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看着李不凡，“你以为，这等关乎天地根基的秘密，道家老祖宗们会傻到放在一个篮子里？”
李不凡猛地抬头，心中咯噔一下。
“前辈此话何意？”
“图文分离，只是第一道锁。”栖云子伸出两根白嫩的手指，比划了一下，“那解密的经文诗句，本身就是不完整的。”
不完整！
这三个字像一盆冰水，从李不凡头顶浇下，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我道家一脉，代代单传的，只是每句诗的下半阙。”栖云子慢悠悠地解释着，似乎很享受李不凡脸上那由狂喜转为错愕的表情，“至于那上半阙嘛……则由另一个更古老的盟约保管。”
“薪火盟。”
李不凡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想起了苍松道人。
“哦？你知道的还不少。”栖云-子歪了歪头，那双眼睛里，终于透出几分真正的讶异，“没错，就是薪火盟。此盟来历神秘，连我道家典籍都记载不详，只知其存在远早于全真。祖师爷定下规矩，图归道门，钥匙分半。唯有两脉传人齐聚，才能勘破一处洞天福地的玄机。我在此闭关二十年，名为参悟天道，实则……是在等薪火盟的人，带着上半阙的诗句来找我。”
原来如此。
这才是最深层的保险。
一个需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的锁，任何一方都无法独吞。
李不凡的心沉了下去。他刚刚才看到撬动世界的希望，转眼间，这希望就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
李不凡想起那日苍松道人让灵算背下的诗句，李不凡记忆力远没灵算好，他只依稀的记得一句诗。
“扶桑东渡寻仙岛，八岐龙吟浪滔滔。”
话音刚落，石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栖云子脸上的所有表情——天真、狡黠、淡然——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她那张稚嫩的小脸瞬间煞白，毫无血色。
“啊——！”
一声尖利到不似人声的叫喊，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猛地捂住耳朵，小小的身子从石台上一跃而下，竟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一样，在空旷的石室里抱头打滚，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别念了！别念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李不凡心头剧震。
他预想过栖云子会惊讶，会质问，却唯独没想过，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如此……恐惧。
仿佛那句诗是什么禁忌的咒语，能唤醒她内心最深处的梦魇。
“你还说自己不是薪火盟的人？！”
栖云子猛地停下翻滚，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死死地瞪着李不凡，其中蕴含的，是与她外貌绝不相符的，刻骨的恨意与戒备。
“晚辈不是。”李不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回应，“这句诗，是苍松道人托薪火盟中人，传授给晚辈的。”
“苍松！”
听到这个名字，栖云子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的龙，整个人都炸了。
“那个叛徒！偷了我全真教《内丹玄要》的叛徒！他还有脸回来？！”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小小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指着李不凡怒斥，“玄尘子那个蠢货，居然让你去找一个叛徒的同党来取信于我？他是老糊涂了吗！”
叛徒？
李不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苍松道人传授他们解密诗句，是玄尘子交代的任务。可他居然还偷了全真教的内丹秘籍？玄尘子的行事，当真毫无章法，随心所欲到了极点。
怒火在栖云子的胸中燃烧，但片刻之后，她眼中的火焰又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无奈。
她重新坐回石台，晃着小脚，沉默了许久。
石室里，只剩下夜明珠散发的幽幽微光。
“罢了，罢了……”她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等了二十年，没等来信守承诺的君子，却等来了叛徒的消息……或许，这便是天意。”
她抬起眼，重新审视着李不凡。
那目光，不再有之前的戏谑与试探，而是变得无比凝重。
“既然薪火盟已经把上半阙交到了你的手上，我也不能坏了祖师爷的规矩。”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但洞天福地，事关重大。我不可能将所有下半阙都告诉你。你……得向我证明，你有资格执掌这把钥匙。”
来了。
李不凡心头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到了。
“你想怎么证明？”
栖云子咧嘴一笑，那顽童般的神情又回到了脸上，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疯狂的意味。
“很简单。”
她看着李不凡，一字一句，清晰地念出了另一句诗。
“若以心为炉中火，可召神风万里涛。”
两句诗，在李不凡的脑海中轰然合一！
“扶桑东渡寻仙岛，八岐龙吟浪滔滔。”
“若以心为炉中火，可召神风万里涛。”
扶桑……日本。
八岐龙吟……神话中的八岐大蛇。
神风……万里涛……
李不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来自信息爆炸的后世！
这句诗，应该就是操控那处“洞天福地”的法门！
看到李不凡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惊骇，栖云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听懂了。”
她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狂热的笑容。
“去吧，李不凡。找到那处‘龙吟’之地。用你那天外孤魂的脑子，去勘破那里的‘理’。”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充满了蛊惑。
“等你真正做到了，再回长春宫来见我。届时，剩下的下半阙，我双手奉上。”
“但你也要记住。”栖云子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钟表匠’那些家伙，拿了图卷。如今，钥匙出现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和他们的游戏，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
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米牙，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