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馨得手里那个皱巴巴的早餐纸袋被她攥得死紧,指关节顶得塑料豆浆杯都变了形,温热的液体隔着杯壁烫着掌心。秦筝那句带着恶劣笑意的“豆浆凉了不好喝”像火星子溅进油锅,瞬间点爆了她胸腔里翻腾的邪火!她猛地扭头,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那个悠闲吸着豆浆的混蛋,嘴唇哆嗦着,一句恶毒的咒骂眼看就要喷薄而出——
“嘎吱——”
主卧旁边那扇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缝。慕梦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揉着惺忪的睡眼,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她显然是被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惊动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小心翼翼:“馨……馨得姐?秦筝姐?怎么了?我好像……听见摔东西……”
她的目光在赖馨得铁青的脸和秦筝嘴角那抹未散的笑意之间惶惑地扫了一圈,最后,怯生生的视线落在了主卧敞开的门口——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主卧里,那扇被赖馨得粗暴拉开、还没来得及关上的嵌入式衣柜前。
衣柜底层,刚才被硬塞进去的那把哑光黑电吉他残骸,歪歪斜斜地卡在叠放的衣服和柜板之间。扭曲的琴颈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支棱着,断裂的琴弦像死蛇一样垂落,松脱的琴桥可怜巴巴地歪在一边。在衣柜内部昏暗的光线下,那堆破铜烂铁散发着无声的惨烈。
慕梦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睡意一扫而空。她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也顾不上害怕客厅里凝固的低气压,推开房门,趿拉着拖鞋,几步就小跑到了主卧门口。她没进去,就站在门框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像粘在了那堆吉他残骸上,带着一种近乎专业的审视。
“这……这是苏洛姐的琴?” 慕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她指着衣柜里,“怎么……摔成这样了?”
赖馨得满腔的怒火被慕梦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关注硬生生打断。她烦躁地“啧”了一声,攥着纸袋的手更用力了,豆浆杯发出濒临爆裂的呻吟。她没好气地甩出一句:“废了!别看了!”
秦筝也停止了吸豆浆的动作,饶有兴致地靠在餐桌边,看着门口那个突然变得专注起来的小丫头。
慕梦却像没听见赖馨得的呵斥。她甚至大着胆子,往前又挪了一小步,半个身子探进了主卧的门框。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衣柜底层那把扭曲的吉他,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评估一件复杂的修复品。她小声地、自言自语般地嘀咕:“琴颈好像没完全断……只是脱榫了……琴桥松了……弦崩了……” 她越说越快,眼神也越来越亮,带着一种发现难题的兴奋。
突然,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猛地转头看向客厅里脸色难看的赖馨得,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一点,不再那么怯懦:“馨得姐!这把琴……应该还能修!”
赖馨得一愣,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她看着慕梦那张突然焕发出光彩的、带着急切和认真的小脸,墨镜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修?修个屁!都他妈碎成这样了!”
“不是!真的!” 慕梦急切地解释,甚至下意识地往前又走了一步,几乎完全站进了主卧里。她指着衣柜深处,“琴颈只是脱位了,木头没裂!琴桥的固定螺丝松了,拧紧就行!琴弦断了换新的!拾音器和电路板……看着没摔坏!” 她语速飞快,带着一种专业人士的笃定,“我之前……我之前在家乡的琴行打过工!跟老师傅学过修琴的!这种程度的损伤……能救回来!”
她说完,像是怕赖馨得不相信,又急切地补充,声音带着恳求:“让我试试吧?馨得姐!苏洛姐那把琴……那么好……”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那么贵的琴,扔了太可惜了。
客厅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冰箱低沉的运行嗡鸣。
赖馨得攥着纸袋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豆浆杯从濒临爆裂的边缘缓了过来。她看着慕梦那双亮得惊人的、充满了自信和恳求的眼睛,又瞥了一眼衣柜里那堆惨烈的“破铜烂铁”。秦筝靠在餐桌边,慢悠悠地又吸了一口豆浆,墨镜后的眼神饶有兴味地在赖馨得和慕梦之间来回扫视,嘴角那点恶劣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赖馨得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汗湿后黏在颈后的头发。胸腔里那股邪火被慕梦这突如其来的“专业建议”搅得不上不下。她盯着那堆废铁,又看看慕梦那张写满“我能行”的脸,喉咙里滚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咕哝。最终,她像是彻底泄了气,又像是懒得再管这破事,肩膀垮下去,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不耐烦,随手把那个皱巴巴的早餐纸袋往餐桌上一扔: “随你便!弄坏了别找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