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
书院后山一片白,连麻雀脚印都被雪埋了。
林绡从暖阁出来,脖子上挂着算盘,
手里拎着空木桶,
装作打水,眼睛却四处扫。
沈星疏跟在后头,手里捏着半块墨条,像随时要往雪地里写字。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却像约好了一样——
嘴缝让雪糊住,秘密得捂严实。
午膳时间,
膳堂热闹得像过年,寒门子弟和官家子弟混坐,话题绕不开“第七名”。
有人起哄:“林师兄,那漕弊论到底写了啥?”
林绡夹块狮子头,
含糊一句:“写了河,写了账,写了老百姓吃不上饭。”
沈星疏在旁边补刀:“还写了某些人睡不着觉。”
两人一唱一和,
把好奇噎回别人喉咙里,自己却像没事人似的扒饭。
子时,
活水堂后的小柴房,一盏青灯,两个影子。
林绡把算盘横放,“啪”一下,珠子响三声,
沈星疏立刻把揭弊稿塞进怀里,
三声珠响,成了他们之间的暗号:
一声“我来了”,
两声“安全”,
三声“撤”。
灯芯晃,影子晃,秘密在雪夜里悄悄生根。
旧派弟子围炉,
刘孟阳端着热酒,故意凑到林绡面前:
“林师兄,听说你屋里多了个木匣子?
里头装着啥宝贝?”
林绡咧嘴一笑,
“算盘加旧账,想看不?先交十两观摩费。”
刘孟阳被噎得直翻白眼,
沈星疏在旁边添一句:“要不先交十两,我们给你算个‘破财免灾’?”
两人一唱一和,把试探堵得严丝合缝。
书院挂灯,雪地上映出一片红。
林绡和沈星疏并肩站在灯影里,谁也没提秘密,却同时伸手去接飘落的雪。
雪落在掌心,瞬间化水,像替他们把秘密又封了一层。
沈星疏轻声一句:“雪化了,嘴没化。”
林绡点头:“嘴化了,命就没了。”
雪停了,
书院钟声响起,两人站在雪地里,
脚印一深一浅,却并排得像一条线。
“嘴缝让雪糊住,秘密让心守住。”
沈星疏把揭弊稿往怀里一揣:
“雪封了口,河还没清,咱们接着干。”
昨夜雪停,檐角开始滴水,“滴答滴答”像有人敲算盘。
林绡一早打水,水桶还没提稳,就听见前院炸锅:
“活水堂失窃!暗账不见了!”
他心头一紧,回头看见沈星疏也拎着水桶,脸色比残冰还白。
两人对视——嘴缝再严,也捂不住这声巨响。
山长一声令下,全院翻箱倒柜。
旧派弟子刘孟阳带人冲进活水堂,
掀开草席、掀翻沙盘,算盘珠子滚了一地。
“林绡!你的黑匣子呢?”
林绡摊手:“黑匣子?我家穷得只剩算盘。”
刘孟阳冷笑:“算盘也能藏账!”
沈星疏挡在前面:“算盘是算命的,不算命的账。”
搜了半日,连根毛都没搜出,
旧派只得悻悻而归,却把“暗账”两字传得满院风雨。
子时,两人躲进后山柴房。
油灯昏黄,揭弊稿摊在膝上,
沈星疏低声:“账不能藏了,得送出去。”
林绡把算盘往地上一立:“送?送到哪儿?”
“送到能点火的人手里。”
林绡嘴角一勾:“那就送到山长书房,
灯油足,火大,烧得旺。”
戌时,书院万籁俱寂。
林绡裹着黑袄,像一道影子滑进顾宪之的书房。
他把揭弊稿、暗账、铜牌一并塞进山长案上的信匣,
顺带放了一张纸条:
“河不清,匣不开;河若清,火自明。”
退出时,雪落在脚印上,
瞬间填平,像从未有人来过。
午后,山长召集全院。
顾宪之把黑匣子往桌上一摆,
声音不高,却震得满屋静:
“暗账在此,谁再敢搜,
先搜自己的良心!”
旧派弟子面面相觑,
刘孟阳脸色青得能拧出水。
沈星疏低头,嘴角却悄悄扬起;
林绡把算盘往怀里一揣,
心里暗道:“雪化水响,火也烧起来了。”
夜里,雪又悄悄飘。
林绡和沈星疏并肩站在活水堂前,
脚印并排,像一条笔直的导火索。
林绡轻声一句:“纸包不住火,算盘也压不住。”
沈星疏点头:“那就让火再旺一点,烧得河清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