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六界风起
魔界，魔宫深处。
酥酥对着等人高的水晶镜，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繁复厚重的继任礼服。玄色为底，金线绣着狰狞古老的魔纹，领口和袖口镶嵌着幽紫的冥晶，每一颗都蕴含着磅礴的魔气。华贵，威严，却也沉甸甸的，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镜中的少女，眉眼依稀是自己，却又陌生得很。苍白的脸颊被浓重的色彩勾勒出凌厉的轮廓，那双总是含着笑意或迷茫的紫眸，此刻在深色礼服和华丽魔冠的映衬下，竟也透出几分迫人的威仪。
“一点都不舒服……”她小声嘟囔，试图将勒得有些紧的领口松一松，却被身旁伺候的老嬷嬷眼疾手快地按住。
“小主子，可使不得！”老嬷嬷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这是魔神陛下的礼服，象征着魔界的尊严与力量，每一处都有规制，乱动不得。”
酥瘪了瘪嘴，只好放弃。她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威严的“魔神继承人”，心里乱糟糟的。母亲突然的决定，六界传来的各种微妙反应，还有那些她听不懂的、关于“血脉”的窃窃私语……一切都像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她只是酥酥，是母亲怀里撒娇的女儿，是魔域里肆意玩闹的小魔主，为什么突然就要承担起这么重的东西？
一种莫名的恐慌和委屈涌上心头，眼眶微微发热。她赶紧低下头，生怕被旁人看见。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彻骨的感觉倏地擦过她的感知，快得如同错觉。那感觉……不像魔气的暴烈，不像仙气的祥和，更不像妖气的莽荒，那是一种纯粹的、亘古的死寂，带着轮回尽头的气息。
她猛地抬头，紫眸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只有宫殿深处缭绕的精纯魔气，以及窗外远处传来的、为明日大典做准备的低沉号角声。
是错觉吗？还是……最近太紧张了？
与此同时，六界之中，因魔界这场突如其来的继任大典而掀起的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汇聚。
神界，谕神殿偏殿。
清玄上神面前悬浮着三枚光芒各异的玉简。仙界回复措辞温和却立场坚定，明确拒绝联合施压；妖界直接石沉大海，毫无音讯；鬼界……那回复更是冷硬得几乎带着嘲讽！
“好，好得很！”清玄脸色铁青，周身神力波动震得殿内玉柱嗡嗡作响，“凌霄！辞启！幽冥！你们一个个都要与我神界作对，包庇那个孽种！”
瑶光站在他身侧，美艳的脸上满是忧色（至少表面上是）：“师兄息怒。他们不过是一时糊涂，或是碍于与那魔女的旧情。待明日大典，那杂种血脉暴露于六界瞩目之下，我看他们还能如何袒护！”
清玄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眼神变得愈发冰冷锐利：“旧情？在六界秩序面前，私情算什么东西！既然他们不识抬举，就别怪我清玄手段酷烈！”
他猛地转身，对殿外肃立的神将喝道：“传令下去，‘神罚卫’抽调三百，由炽刑神将率领，即刻秘密前往魔界边界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动，但需时刻保持战阵，随时准备出击！”
瑶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却又故作担忧：“师兄，调动神罚卫？是否太过……万一引发界战？”
“界战？”清玄冷笑，“若是因此能彻底清除神尊血脉上的污点，重塑神界纯正威严，一战又何妨？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悖逆天道、混淆血脉，会是什么下场！”
仙界，三十三重天外，观星台。
凌霄负手而立，身后是天相星君。
“陛下，幽影卫动了，五十精锐，已分批潜入人界。鬼王……这次是下了血本。”天相低声道。
凌霄望着璀璨星河，目光悠远：“幽冥他……终究是放不下。这样也好。”
“神界那边，清玄调动了神罚卫，由炽刑带队，已至魔界边界。”
凌霄眉头微蹙：“清玄还是这般沉不住气。看来明日大典，他不会安分。”他沉吟片刻，道：“让我们在魔界附近的人手再撤远百里，只需远远观望，记录一切即可。非必要，绝不插手。”
“那……若神界真的动手？我们是否……”
凌霄抬手打断他：“夙夜不是毫无准备的傻子。她敢这么做，定然有后手。我们……只需确保那孩子进入人界后的安全即可。其他的，是神魔之间的恩怨，仙界不宜直接卷入。”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魔界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愿……文辰你能及时醒来，否则这烂摊子，真要无法收拾了。”
妖界，万妖祖殿。
辞启依旧融入在那株巨大的万妖母藤之中，气息与整个无尽林海融为一体。他翠绿的竖瞳透过层层空间，观察着各方动向。
“神罚卫……炽刑……清玄老儿还真是心急火燎。”他低声自语，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玩味，“幽冥那老鬼也忍不住了，幽影卫都派了出去……人界啊，这下可要热闹了。”
他心念微动，一道无形的妖念传出。
片刻后，一道银发赤瞳的身影兴奋地冲了进来：“父神！是不是可以出发了？”正是摩拳擦掌的炎烬。
辞启瞥了他一眼：“收拾一下，立刻动身去人界。”
“真的？太好了！”炎烬欢呼。
“记住，”辞启语气严肃起来，“你去人界，只是游历，增长见闻，磨砺心性。除非她遇到性命之忧，否则绝不可插手她任何事，更不可暴露你的身份和与我的关系。若是敢肆意妄为，搅乱她的命轨，我打断你的腿，把你扔进万妖窟底思过三百年！”
炎烬顿时蔫了几分，嘀咕道：“知道了知道了……就是去看热闹嘛，顺便……万一能打一架呢……”
“嗯？”辞启尾音微微上扬。
炎烬立刻站直：“保证不惹事！只看不动手！”心里却暗自盘算，不动手，看看总行吧？那位小魔神，究竟有多特别？
鬼界，轮回井边缘。
五十道近乎透明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融入轮回井荡漾的灰白色雾气之中，没有激起一丝涟漪。为首的幽魇最后回望了一眼万魂殿的方向，鬼王冰冷的命令犹在耳畔。
“不计代价，抹杀殆尽……燃魂咒……”
他不再犹豫，带领着这支鬼王麾下最精锐的力量，彻底消失在通往人界的轮回通道之中。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成为那场即将开始的人间历练背后，最沉默也是最残酷的守望者。
人界，某处荒僻的山野小径。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看起来像是落魄书生的年轻男子，正慢悠悠地走着。他容貌普通，气质温和，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仿佛蕴藏着万千星辰生灭，与他普通的外表格格不入。
他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天，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
“风，起了啊……”他低声自语，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魔宫中那个正对着镜子发愁的紫眸少女，看到了神界森严的军队，看到了仙界隐晦的观望，看到了妖界蠢蠢欲动的少主，更看到了鬼界那融入轮回的冰冷阴影。
“棋子都已就位……戏台也已搭好。”他轻轻笑着，眼神深处却是一片亘古的冷漠与偏执的狂热，“酥酥，我的……这一次，你会如何选择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他继续向前走去，身影渐渐模糊，仿佛从未出现过。
六界的目光，或明或暗，或善意或恶意，此刻已如同无数无形的线，交织在那座森严的魔宫之上，聚焦于那个对此仍半知半解、心怀忐忑的少女身上。
风暴，已然酝酿完毕。
只待明日旭日升起（魔界并无旭日，唯有永恒的幽暗与冥火），那场震惊六界的继任大典，便将正式拉开序幕。而所有命运的齿轮，也将在那一刻，开始疯狂地转动起来。
魔宫深处，酥酥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她抱紧双臂，望着窗外幽暗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