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暗流初动
药香袅袅的静馨苑,仿佛自成一方与世隔绝的小天地,将外界的风雨喧嚣都隔绝在外。洛酥的日子看似平静,每日不是喝药调息,便是读书习字,偶尔在侍女的陪伴下,于相府花园最僻静的角落散心。
她表现得越发安静乖巧,甚至刻意收敛了那份与生俱来的灵动,努力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真正温顺、认命的“废柴”小姐。唯有在无人注视的深夜,那双映着月光的眸子里,才会燃起不屈的火焰,和一丝深埋的、对力量的极致渴望。
丞相洛文渊的搜罗并未停止,反而因为一次次失败而更加执拗。相府的财富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甚至开始触动一些原本中立的家族势力的利益。京城的水面下,暗流开始涌动。
这一日,一位游方道人被请入了相府。
这道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着洗得发白的道袍,手持一杆幡子,上书“铁口直断”,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并非洛文渊主动寻来,而是自己出现在相府门前,直言能解丞相“心病”。
若是往常,洛文渊未必会理会这等来历不明的方外之人。但如今爱女心切,已是病急乱投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愿意一试。
道人被引至花厅,洛文渊亲自接待。那道人并未急着去看洛酥,反而眯着眼,仔细打量了洛文渊片刻,又掐指算了算,缓缓道:“丞相大人爱女之心,感天动地。然,令嫒之疾,非药石能医,乃天命所阻,更有……外邪作祟。”
“外邪?”洛文渊眉心一跳,神色骤然凝重。他身居高位,自然知晓这世间并非只有凡人,更有修士精怪之流。难道酥酥无法修炼,并非天生,而是遭人暗算?
“可否请小姐出来一见?”道人捋须道。
洛酥被唤到花厅。她依礼向道人和父亲问安,低眉顺眼,气息微弱,俨然一个久病缠身的普通闺阁少女。
那道人目光落在洛酥身上,眼底骤然闪过一抹极难察觉的精光。他取出一面巴掌大的古铜镜,镜面模糊,边缘刻着繁复的符文。他假意环绕洛酥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实则暗中将一缕极细微的探查灵力,混着步法波动,试图悄无声息地渡入洛酥体内。
就在那缕灵力即将触及洛酥身体的刹那——
“嗡!”
洛酥识海深处,那枚沉寂的“魂笃魔种”像是被卑微的虫豸惊扰,极其不耐烦地微微一颤。
一股无形无质、却至高无上的威压,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掀开了一丝眼帘,透过重重封印,泄露出一丝几乎无法感知的气息。
与此同时,她血脉最底层,那源自远古邪神的、比魔神更加古老纯粹的本源,也因这外来的“挑衅”而自发涌动。
“咔嚓!”
道人手中的古铜镜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细纹!他灌注其中的探查灵力如同撞上了亘古不化的坚冰,瞬间被反弹震碎!
“唔!”道人闷哼一声,脸色骤然一白,持镜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那缕灵力如同泥牛入海,不仅被瞬间吞噬,更反馈回一种难以形容的大恐怖、大威严!那感觉,绝非简单的天赋异禀或体质特殊,更像是一尊沉睡的神祇,不容蝼蚁窥探!
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脸上瞬间堆起更加神秘莫测的表情,收回铜镜,长叹一声:“果然如此!”
洛文渊急切问道:“道长,如何?”
道人摇头晃脑,语气沉重:“丞相恕罪。小姐并非寻常病症,其体内……有一股极强的‘先天煞气’盘踞,锁死关窍,阻绝灵机。此煞气至阴至寒,非凡力能解,反而会不断吞噬药力,滋养自身。长久下去,只怕……于小姐寿元有碍啊!”
这话半真半假,真的那部分是洛酥体内的确有一股他无法理解、无法撼动的恐怖力量(魔神本源与古神本源的混合体,虽被封印,本质犹存)。假的是,这力量并非煞气,更不会吞噬药力,那些灵药纯粹是被封印挡在了门外。
但这番话,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洛文渊心中最恐惧的地方——女儿的性命。
“煞气?寿元有碍?”洛文渊脸色瞬间惨白,踉跄一步,扶住椅背才稳住身形,“可有解法?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道人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微光,面上却悲天悯人:“难,难如登天!需以至阳至刚之物为引,辅以特殊阵法,或有一线生机。贫道需回去翻阅古籍,寻找确切之法。只是……”他面露难色,“那至阳之物,恐怕举世难寻……”
“道长需要何物?但说无妨!只要这世间存在,本相必定寻来!”洛文渊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斩钉截铁。
“此物名唤‘赤阳精魄’,乃地心火脉万年凝聚之精华,至阳至纯,可焚尽世间一切阴煞邪祟。”道人缓缓说道,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洛酥。
洛酥始终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一闪而逝的冷光。
赤阳精魄?她虽无记忆,但本能觉得这东西的气息与自己体内那温暖而强大的本源(古神本源)隐隐相克。这道人,不简单。他的探查并非无用,至少让他感知到了自己体内力量的“阴寒”属性(魔神之力),故而抛出这所谓的克制之物。
他是真的想救人?还是……另有所图?想用那至阳之物,彻底激发她体内的封印反噬,或者……测试什么?
就在道人说出“赤阳精魄”四字的瞬间,远在魔界的幽荼大将军心口猛地一痛,一股极其暴戾的杀意冲天而起,惊得周围魔将跪伏一地。
“赤阳精魄?!哪个杂碎想出来的毒计?!想用那东西炼死小主人吗?!!”幽荼怒吼,魔焰滔天,恨不得立刻撕裂虚空降临人界,将那信口雌黄的道人碾成齑粉。
而神界,清玄上神通过诅咒印记,也模糊感知到了“赤阳精魄”这个名称。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赤阳精魄?呵,倒是误打误撞。虽不能根除魔种,但那极阳之力冲击封印,足以让她痛不欲生,加速魔气泄露……也好,让她多吃些苦头,方能更快现出原形。”
道人留下几句玄之又玄的嘱咐和一张所谓的“安神符”后,便飘然离去,言说寻到法子后再来。
洛文渊却如同魔怔了一般,立刻动用全部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搜寻“赤阳精魄”的消息。
花厅内安静下来。
洛酥走上前,轻轻拉住父亲冰凉颤抖的手,仰起小脸,声音软糯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爹爹,酥酥不怕。那道长……看着不像好人,爹爹别太辛苦了。”
女儿懂事的话语,像一根针再次刺痛洛文渊的心。他蹲下身,紧紧抱住女儿瘦小的身子,声音沙哑:“酥酥别怕,爹爹在,爹爹一定会找到办法!无论如何,爹爹绝不会让你有事!”
洛酥将小脸埋在父亲宽阔却微颤的肩头,眼中最后一丝孩童的稚嫩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警惕和一丝飞速成长的决断。
那道人的目标,是她。
这所谓的“赤阳精魄”,恐怕是祸非福。
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父亲的爱是她最温暖的港湾,却也成了她最大的软肋,让她和父亲都暴露在未知的危险之下。
她必须做点什么。
夜深人静,她再次尝试感应体内那坚不可摧的封印。这一次,她的意念不再是无谓的冲撞,而是化作最纤细的丝线,带着决绝的意志,试图寻找那双重封印之间可能存在的、最细微的缝隙。
哪怕只能引动一丝力量,一丝就好!至少,她要拥有初步自保的能力,不能再让父亲为她如此劳心伤神,沦为他人利用的棋子!
月光冰冷,照在少女苍白却写满倔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