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真人之议，暗室交易
广场上的骚动在玄明真人金丹威压和几句看似公允的场面话下，暂时被压制下去。但那惊恐、猜疑、审视的目光，依旧如同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刺在洛酥身上。
她孤立在原地，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测灵碑冰凉的触感，以及那两股力量激烈冲撞带来的灼热与深寒交织的诡异余韵。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流运转得异常急促，仿佛受惊的小兽，却又隐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对那冲天而起的漆黑气息感到一丝本源的亲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镇压的滞涩感。
凌澈、白曜、墨汐三人虽未再多言，却默契地站在了她身侧不远，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庇护姿态，隔绝了部分充满恶意的视线。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疑惑。这凡间女子的测试异象，远超他们的预期，那魔气之精纯古老，绝非寻常。
高台上，玄明真人面色已然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他捋了捋长须，对台下朗声道：“考核继续！执事弟子，更换测灵碑！”
说罢，他目光转向洛酥，语气放缓，带着一丝看似温和实则不容拒绝的威严：“洛小姐，测试异象缘由未明，为公允起见，还请随执事弟子往偏殿稍作休息，待大典结束后，本座自会亲自查明，必给你一个交代。”
他挥了挥手，那两名心腹长老再次上前，这次态度看似恭敬，实则气机隐隐锁定了洛酥。
洛文渊此时已从极致的震惊和恐惧中勉强回过神来，闻言急忙上前，将女儿护在身后，对着高台躬身道：“真人明鉴！小女自幼体弱，绝非什么魔物妖孽！此事定有误会！既是休息，下官可否陪同？”
玄明真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面上却依旧和煦：“洛丞相爱女心切，本座理解。不过宗门自有规矩，丞相还请在观礼台安心等候。放心，天衍宗乃名门正派，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这话滴水不漏，却彻底断绝了洛文渊跟随的可能。
洛酥深吸一口气，轻轻拉了拉父亲的衣袖，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事已至此，慌乱无用。她倒要看看，这位看似仙风道骨的真人口中的“查明”，究竟是何意。
她对那三位出言相助的少年少女微微颔首以示感谢，然后主动看向那两位长老，声音平静无波：“有劳带路。”
这份超乎年龄的镇定，让凌澈眼中掠过一丝欣赏，白曜挑了挑眉，墨汐则眸光微动。
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洛酥跟着两位长老，离开了喧嚣的广场，走向广场侧面一处僻静的殿宇。
殿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浪。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布置简单，只有几张蒲团和一套桌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却压不住那若有似无的冰冷审视感。
“洛小姐在此稍候。”一位长老冷淡地说了一句，两人便如同门神般守在了殿门口，不再言语。
洛酥寻了一个蒲团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平复着体内依旧有些躁动的气流，同时竖起耳朵，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
广场上的考核仍在继续，但经过洛酥那一出，后续的测试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人们的心思大多还停留在那惊天异象和“魔女”的猜测上。
高台上，玄明真人看似专注地看着台下，实则一道细微的神念传音，已落入身旁一位面容阴鸷的长老耳中：“枯木师弟，你去偏殿，‘看’住那女娃。她的体质……非同小可，决不可出任何差池，亦不可让旁人接近。”
枯木长老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颔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高台。
玄明真人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混沌灵根的气息绝不会错，虽然被那诡异的魔气干扰，但本质犹在！甚至……那魔气的品质也高得骇人！这两种极端力量竟能共存于一体？此女简直就是上天赐予他的最大机缘！若能将其灵根乃至那特殊本源完美剥离炼化，他停滞已久的金丹后期瓶颈必能一举突破，甚至一窥元婴大道也非不可能！
至于魔气？哼，成王败寇，力量何分正邪？只要做得隐秘，谁又能知道？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屹立于修真界巅峰的景象，心中一片灼热。
……
偏殿内，枯木长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
守门的两位长老见状，恭敬行礼。
枯木长老挥挥手，目光如同毒蛇般扫向静坐的洛酥。他并未开口，一股冰冷阴邪的神识却肆无忌惮地探出，朝着洛酥笼罩而去，试图侵入其体内，仔细探查那诱人的秘密。
洛酥浑身猛地一僵！在那神识触及身体的瞬间，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和侵犯感，仿佛被剥光了衣服丢在冰天雪地之中！体内那丝气流疯狂运转，试图抵抗，却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那阴冷神识即将突破她微薄防御，触及核心的刹那——
“嗡！”
她识海深处，那被层层封印的“魂笃魔种”似乎被这外来的冒犯微微激怒，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波动了一下。
仅仅是一丝余波散逸！
“噗——！”
枯木长老如遭重击，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煞白，探出的神识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反噬力极强的壁垒，瞬间被搅得粉碎！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又被强行咽了回去，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那是什么？！那女娃体内竟有如此恐怖的禁制？连他金丹初期的神识都无法撼动分毫，甚至遭到反噬？！
他再看向洛酥的眼神，已经从贪婪审视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洛酥同样不好受，虽然魔种自发护主（或者说维护自身不被低阶力量窥探），但那瞬间的精神冲击和压迫感，让她眼前发黑，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几乎虚脱。
枯木长老脸色变幻数次，最终冷哼一声，不敢再轻易试探，只是加强了殿内的封锁，阴沉着脸守在一边，心中却愈发肯定此女的价值——必须由掌门师兄亲自出手！
……
广场考核终于结束。
玄明真人敷衍地勉励了几句新入选的弟子，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化作一道流光掠向偏殿。
殿门开启，玄明真人步入其中，枯木长老立刻迎上，暗中传音，告知刚才的异常。
玄明真人闻言，眼中热切更甚！果然有强大的自我保护机制！这更证明其本源的不凡！
他挥手让枯木和另外两位长老退至殿外守候。
此刻，昏暗的殿内只剩下他和洛酥两人。
玄明真人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温和伪善的笑容，走到洛酥面前：“洛小姐，受惊了。”
洛酥抬起头，直视着他：“真人，测试结果究竟如何？那异象……”
“异象缘由，本座已大致查明。”玄明真人打断她，语气笃定，仿佛真的有了结论，“并非外界传言什么魔物作祟，实则是你体质特殊，乃万年难遇的‘混沌灵根’！”
“混沌灵根？”洛酥蹙眉。
“不错！”玄明真人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开始编织谎言，“此灵根夺天地之造化，蕴含混沌之气，故而会引动七彩霞光。至于那后续的黑气及魔影……乃是测灵碑无法承受混沌之气，内部阵法崩溃泄露的杂质浊气所化幻象，不足为虑！”
他说得天花乱坠，语气诚恳无比：“此灵根太过逆天，寻常功法根本无法修炼，反而会堵塞自身经脉，这想必就是你多年来无法引气入体的根本原因！外人无知，竟将明珠误作顽石，可笑可叹！”
洛酥心中冷笑，这话骗骗三岁孩童或许可以，但她亲身经历了那一切，深知那漆黑气息的恐怖与真实，绝非什么“杂质浊气”！但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希望：“真人的意思是……我并非不能修炼？”
“非但不能，反而是亿万年罕见的修道奇才！”玄明真人斩钉截铁，“只是需要特殊的功法引导，否则宝山空置，甚至反受其害。普天之下，或许唯有我天衍宗秘传的《混沌衍道经》，方能真正激发你灵根的潜力，引你踏上无上仙途！”
他图穷匕见，声音充满了诱惑：“洛小姐，本座怜你天赋，更惜你多年不易。今日便破例，收你为关门弟子，亲自传授你无上大道，你可愿意？”
昏暗的殿内，玄明真人的笑容显得格外深邃。
“只要你点头，往日所有屈辱，都将成为过去。你将拥有力量，拥有尊重，拥有漫长寿元，甚至……未来继承本座道统，执掌天衍宗亦非虚妄！”
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仿佛黑暗中唯一的光。
洛酥心脏狂跳，不是激动，而是冰冷的警惕。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位真人所图甚大！那《混沌衍道经》听起来更像是剥离她灵根的工具！
但她有选择吗？
拒绝？然后被冠以“魔女”之名，当场格杀？或者被囚禁起来，用更残酷的手段夺取灵根？
父亲还在外面，丞相府上下百口人……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所有的情绪，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被巨大惊喜砸中的恍惚与感激。
她缓缓起身，对着玄明真人，深深一拜。
声音带着细微的、压抑不住的颤抖（仿佛是激动，实则是冰冷的决绝）。
“弟子……洛酥，拜见师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