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考校场上，锋芒暗藏
天枢殿偏殿，气氛肃穆凝重。
洛酥踏入殿门时，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有审视，有好奇，更多的则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幸灾乐祸。
大殿中央，玄明真人端坐主位，面色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下手两旁，坐着几位气息沉凝的长老，孙长老赫然在列，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凌澈、白曜、墨汐等几位亲传弟子也在一旁站立观礼，神色各异。凌澈眼中隐含担忧，白曜抱臂而立，看似随意，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全场，墨汐则微微蹙着眉。
除了他们，殿内还有几位面生的内门弟子，想必也是此次被考校的对象，此刻都略带紧张和期待。
“弟子洛酥，奉诏前来。”洛酥垂眸，依礼参拜，声音平稳，不见丝毫慌乱。
玄明真人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淡淡道：“既入我天衍宗门下，当勤修不辍。今日考校，旨在检验尔等近日修行成果，相互切磋，取长补短。”他语气温和，仿佛只是一位关心弟子进境的寻常师长，“洛酥，你入门前情况特殊，为师更是期待你的表现。便从你开始吧。”
话音刚落，殿内便响起几声极轻微的嗤笑。谁不知道这洛酥是个空有极品灵根却无法引气入体的废物？掌门让她第一个上场，分明是要拿她立威，或者……另有深意。
孙长老适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关怀”：“掌门师兄，洛酥师侄情况特殊，这考校是否……”
“无妨。”玄明真人打断他，目光依旧落在洛酥身上，“修行之路，艰险重重，正视己身，方是正道。洛酥，你便演示一下《基础引气诀》的运转即可。”
《基础引气诀》，乃是入门弟子感应灵气、引气入体的最基础法门。对常人而言简单无比，但对“无法修炼”的洛酥来说，却是最大的羞辱。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戏谑，等着看她出丑。
凌澈忍不住上前半步，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身旁一位长老用眼神制止。
洛酥抬起头，看向玄明真人，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她再次躬身：“谨遵师命。”
她走到大殿中央的空地，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双手结出一个生涩而标准的引气诀印诀。
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所有人都看着她，看着她那毫无灵气波动的身体。
时间一点点过去，洛酥周身依旧没有任何灵气汇聚的迹象。孙长老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几个内门弟子已经忍不住交头接耳，嘲讽之声渐起。
“果然还是不行……”
“浪费掌门一番苦心……”
“这等资质，怎配做亲传……”
玄明真人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和……审视。他传授《混沌衍道经》时暗中种下的那缕诱导性灵力，似乎并未被触动？此女心神竟坚韧至此？还是说，那功法果真如此诡异，连他也无法察觉？
就在质疑声达到顶点，孙长老准备开口“打圆场”之际——
洛酥的指尖，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流波动，以她为中心，悄然散开。
那波动极其古怪，并非寻常引气诀汇聚灵气的向外吸纳，反而更像是一种……内敛的循环？而且，那气流性质中正平和，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生机，与寻常五行灵气皆有所不同。
嗤笑声戛然而止。
众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些长老。这……这是什么？引气失败产生的紊乱气流？不像！这气流虽然微弱，却异常稳定凝实，透着一种圆融自洽的韵味。
玄明真人敲击扶手的手指蓦然停住，眼底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
洛酥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微微发白，似乎维持这丝气流极为吃力。她心中冷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要展现出“异常”，证明自己有“潜力”，又不能暴露真正底牌。这丝经过伪装、模拟出几分《混沌衍道经》诡异气息却本质仍是“内敛”功法的气流，恰到好处！
她故意让气流变得极其不稳定，忽强忽弱，仿佛随时会溃散，却又顽强地维持着。
“这……”一位长老皱起眉头，疑惑地看向玄明真人。
孙长老也是目瞪口呆，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这废物怎么可能真的引出气流？虽然古怪得很！
凌澈、白曜、墨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疑惑。他们能感觉到那气流很微弱，但绝不是一个“废人”能拥有的！而且那气息……很是特别。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洛酥似乎因为“力竭”，手中印诀一乱，那丝微弱的气流骤然失控，并非向外爆发，而是猛地向内一缩！
噗！
她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那丝古怪的气流也瞬间消散无踪。
大殿内一片死寂。
成功了！洛酥心中暗忖。她完美地控制着力度，这口血是真的气血逆冲所致，但伤及根本，只是看起来吓人，正好符合“强行修炼失败遭反噬”的表象。
“师尊恕罪……”她虚弱地开口，声音颤抖，“弟子……弟子愚钝，无法掌控……”话语间，充满了“努力后仍失败”的痛苦与不甘，还有一丝对那诡异力量的“恐惧”。
玄明真人盯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血肉，看清她神魂深处的秘密。
良久，他缓缓靠回椅背，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与“了然”：“果然如此……是为师心急了。《混沌衍道经》霸道绝伦，你根基未稳，强行感悟，遭其反噬也是难免。能引动一丝异种气流，已证明你与此经确有缘法，只是火候未到。”
他这话，既坐实了洛酥刚才的异常是《混沌衍道经》所致，又为她未来的“进步”埋下伏笔，更暗示众人，她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旁人不得轻易插手。
“孙师弟，”玄明真人转向孙长老，“洛酥伤势需静养，药圃的杂役便免了。另，取一瓶‘蕴脉丹’予她，助她稳固。”
孙长老脸色一阵青白，却不敢违逆，只得躬身应下：“谨遵掌门法旨。”他看向洛酥的眼神，愈发阴鸷。这废物，竟因祸得福了？
凌澈一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洛酥，输入一股温和的灵力助她稳定气血，低声道：“没事吧？”
白曜撇撇嘴，扔过来一个小玉瓶：“喏，妖族固本培元的丹药，比人族的玩意儿烈点，死不了就试试。”
墨汐也默默递上一方丝帕，眼神复杂。
洛酥接过丹药和丝帕，擦去嘴角血迹，轻声道：“多谢。”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她记下了。
玄明真人将弟子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并未阻止，只是淡淡道：“今日考校到此为止。洛酥，你回去好生休养，参悟功法，若有任何不适，即刻来报于我。”
“是，师尊。”洛酥垂下眼睑，掩去眸中所有情绪。
她在凌澈的搀扶下，缓缓退出偏殿。
身后，是各种复杂难辨的目光。
玄明真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指尖再次无声敲击起来。
《混沌衍道经》的反噬？不像。那气流的感觉……更古老，更内敛，甚至带着一丝他都难以解析的韵味。此女身上，秘密恐怕比他想像的还要多。
不过，无妨。棋子越是奇特，用起来才越顺手。只要她还在修炼《混沌衍道经》，就在一步步走向他为她铺设好的终局。
他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洛酥走出大殿，阳光洒落，她却感到一丝寒意。
刚才玄明真人最后那一眼，充满了洞悉一切的压迫感，仿佛她所有的伪装都被看穿。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老狐狸并未完全相信，只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未来的路，依旧步步杀机。
但，她握紧了袖中的火灵石和那几块矿石碎片。
她已不再是那个只能任人宰割的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