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馨得拧着油门,机车引擎低吼着冲上沿海公路。海风灌进没系紧的头盔缝隙,刮得耳朵生疼。后座挂着的塑料水桶哐当乱晃,里面那条死带鱼随着颠簸一下下撞着桶壁。
她拐进公寓楼下,车轮碾过减速带,震得水桶里哗啦一声。锁车,摘头盔,拎下渔具包和水桶。
钥匙插进锁孔,拧开。屋里没开灯,比外面还暗。她随手把头盔和渔具包往玄关地上一扔,发出闷响。拎着那个滴水的桶,趿拉着短靴往里走。
客厅里,慕梦正趴在地上,主卧门敞着。她面前摊着一大块防尘布,上面散着螺丝刀、钳子、胶水、砂纸。那把哑光黑的破吉他躺在中间,琴颈被拆下来了,旁边摆着松脱的琴桥和一堆断弦。慕梦戴着劳保手套,捏着把小锉刀,正小心翼翼地打磨琴颈断裂处的毛刺。听见动静,她吓得一哆嗦,锉刀差点脱手,惊慌地抬头看过来。
赖馨得没看她,径直走到厨房。水槽里堆着几个没洗的碗。她拧开水龙头,哗啦啦冲掉手上沾的鱼腥。
“鱼……鱼钓到了?” 慕梦怯生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点讨好的试探。
赖馨得关上水,甩了甩手。水珠溅到油腻的灶台上。她拎起那个还滴着水的塑料桶,走回客厅,看也没看慕梦,手臂一抡。
“咚!”
水桶被重重墩在慕梦脚边的防尘布旁。浑浊的海水晃荡着泼出来一点,洇湿了布角。桶里那条细长的带鱼翻了个身,死鱼眼瞪着天花板,银灰色的鳞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刚才海里那种妖异的虹彩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梦被这动静吓得往后缩了一下,看着脚边桶里那条形状怪异的死鱼,又看看赖馨得没什么表情的脸,喉咙动了动,没敢再问。
赖馨得绕过她和那堆破烂零件,一屁股陷进沙发里,旧弹簧发出呻吟。她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点上。辛辣的烟雾吸进肺里,再长长吐出。目光落在慕梦脚边那条死带鱼身上,又滑过地上那把被大卸八块的吉他残骸。烟灰掉在沙发扶手上,她也没管。
慕梦咽了口唾沫,重新低下头,捏起琴颈,小锉刀继续在断裂处小心地刮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动作很轻,生怕再惹出动静。
赖馨得靠在沙发里,烟雾缭绕。烟快烧到滤嘴时,她弹掉烟灰,声音带着刚抽完烟的沙哑,没什么起伏地砸进客厅的安静里: “修你的琴。少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