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外风一晃,店里的铜镜忽然嗡了声,镜面泛起水纹似的波光。
我没动,秦屿却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有人。”他低声说。
我刚想问谁,那股波光就散了,像被什么吸走。镜面恢复平静,映出空荡荡的街巷。
秦屿皱眉,“刚才……好像有股冷气从脚底窜上来。”
我攥紧抽屉把手,胎记微微发烫,但不是那种刺痛,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扫过。
“走了。”我说。
他没再追问,只把笔记本重新塞进包里,“你小心点。我回去再查查资料,有消息联系你。”
我点头,送他到门口。他走出去两步,又回头,“那个江医生,别再吃他给的药。”
“我知道。”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拐过巷角。
门关上,我靠在门板上,缓了口气。
可就在我转身时,眼角余光扫过西楼客房的窗——窗帘动了一下。
不是风。
那扇窗从来不开。
我盯着它,心跳慢了半拍。墨玄昨晚就没露面,我当他是懒得管我,可现在……他是不是一直在看着?
我没再回柜台,而是直接进了后屋,从床底拖出奶奶留下的木匣。铜钱护身符压在最底下,我把它攥进掌心,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
外面天色渐暗,我泡了杯浓茶,坐在灯下翻素描本。玉环的纹路画了三遍,每一笔都像在刻进骨头。沈婉那句话反复在脑子里转——“他穿着白大褂,说帮我,其实是催我快点死。”
我正想合上本子,忽然听见屋顶传来极轻的一声响。
像有人踩过瓦片。
我猛地抬头。
不是风,也不是猫。那声音太稳,太刻意。
我抓起银簪塞进袖口,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拉开条缝往外看。
巷子里没人。
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刚刚从这里经过,留下了一道看不见的痕迹,像冰水滑过皮肤。
我退回屋内,反锁门,靠墙站着。
他知道我扔药了。
墨玄一定知道。
他不是靠眼睛看的,是靠别的东西——地里的,空气里的,我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东西。
我忽然想起昨夜他教我压魂的青铜片,还放在枕下。我抽出来,指尖一碰,片上竟浮起一层极淡的金纹,转瞬即逝。
他留下的标记。
他在监控我。
可刚才那股冷气……不是他。
秦屿走后,那股阴气才出现,像是顺着他的脚步一路蔓延过来的。
我猛地想到什么,冲到柜台前翻开货单——城西老教区拆迁带,秦屿提过他老家也在那片。
他去找什么?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
如果他真知道前八个姓沈的女人,如果他真在查她们的死因……他会不会已经去过那口井?
我抓起外套就要出门,手刚碰到门把,后颈突然一凉。
像被谁吹了口气。
我僵住。
门外,脚步声停了。
不是秦屿的节奏,也不是江临渊那种从容的步调。这脚步很轻,几乎贴着地面,停在我门前,一动不动。
我屏住呼吸,银簪抵在掌心。
三秒。
五秒。
然后,那脚步转身,走了。
我冲到窗边掀开一角布帘——巷口空荡,只有一只黑猫窜过墙头。
我松了口气,可心里更沉了。
有人在盯我。
不止一个。
我退回桌边,手抖着拨通旧货商电话,再次确认那片区域的地名。对方不耐烦地报了个废弃中学的名字,说是老教区唯一还立着的建筑。
“民国女中?早没人了,听说闹鬼。”
我挂了电话,盯着本子上“井”字。
秦屿去那儿了。
墨玄知道。
而我,被夹在中间。
我抓起包,刚要出门,西楼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地。
我抬头,二楼那扇从不开的窗,缓缓推开了一线。
墨玄站在里面,暗金色的眼睛直直望过来。
我没躲。
他也一动不动。
对视几秒后,他抬手,窗又关上了。
我咬牙,推门出去。
可我刚走到巷口,余光忽然瞥见对面屋檐下站着个人。
黑衣,高瘦,脸藏在帽影里。
他没看我,而是望着秦屿离开的方向,像在等什么。
我脚步一顿。
是他。
墨玄没在屋里。
他出来了。
他在等秦屿。
我躲在墙后,看着他迈步,跟了上去。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缝隙里,无声无息。我远远吊着,不敢靠近,只凭直觉跟着。
他穿过两条街,拐进废弃铁路,沿着铁轨边缘走。天完全黑了,路灯稀疏,他的身影在光影间时隐时现。
我跟到河岸荒林时,差点跟丢。
他突然停住,站在一截断墙前,盯着地面。
我伏在灌木后,屏住呼吸。
远处,秦屿的背影出现在废墟入口。他从包里拿出陶片和笔记本,蹲下比对地形,嘴里念念有词。
墨玄没动。
他抬起右手,指尖划过墙面,一道极淡的金光闪过,墙砖背面浮出一个扭曲的符号——五道线,末端带钩,像倒挂的星。
我认得。
素描本上有。
和玉环纹的底纹一模一样。
墨玄盯着那符号,眼神冷得能冻住空气。
秦屿还在找,他掏出一把小铲子,在墙角挖了几下,翻出一块碎瓷片,翻来覆去地看。
墨玄忽然抬脚,朝他走去。
我心跳骤停。
可就在他离秦屿还有五步时,秦屿颈间有个护符突然泛起微光。
墨玄的脚步顿住了。
他眯起眼,暗金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线。
那光只持续了一瞬,随即消失。
秦屿毫无察觉,收起瓷片,背起包,转身离开。
墨玄没再跟。
他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地面,右手缓缓握紧,掌心渗出一丝血迹,滴在砖缝里,瞬间被泥土吸干。
我伏在灌木后,手心全是汗。
他受伤了?
不,那血不是从伤口流的。是……从掌心自己渗出来的。
像被什么东西逼出来的。
我看着他慢慢抬手,抹去血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我没跟。
我等他走远,才从藏身处出来,快步走向那堵断墙。
墙上的符号还在,金光已散,但痕迹清晰。
我伸手去摸。
指尖刚碰上砖面,胎记猛地一烫,像被火燎。
我抽手,呼吸一滞。
砖缝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虫。
是灰。
灰在爬,像有生命,顺着砖缝聚拢,拼成一个字——
“九”。
我盯着那个字,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