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研究院并不在城堡那金碧辉煌的主体内，而是独立于东侧艾美特山岭的脚下。这是一座由白色大理石和玻璃构成的宏伟建筑，与其说是宫殿，更像一个巨大的工坊。空气中弥漫着机油、臭氧和某种焊接金属的特殊气味，取代了城堡里常有的熏香与花香。
洛克、菲尔特和可丽希亚公主穿过一道自动感应开启的玻璃门，内部景象让他们目不暇接：巨大的齿轮在透明管道中缓缓转动，悬浮的水晶板显示着不断变化的复杂公式，几只机械臂正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精准地组装着一个布满线路的金属核心。
“爱因斯坦伯伯！”可丽希亚对着里面喊道。
一阵咳嗽声从一个堆满零件的工作台后传来。只见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白色工装裤、头发梳理得还算整齐的小老头探出头。他嘴里叼着一个奇怪的金属短棍，顶端亮着一点红光，正吞云吐雾。然而，烟雾刚一冒出，但喷出的烟雾立刻被天花板上一只机械小蜘蛛灵活地伸出的管子吸走，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焦糖味。
“咳咳……公主殿下？什么风把你们吹到我这个老骨头这儿来了？”爱因斯坦拿下嘴里的“烟棍”，“见笑，提神用的，就是这‘烟雾吸收器’太敬业，一口完整的烟都不让抽。”
“爱因斯坦伯伯，您又在鼓捣什么新奇的魔法道具呀？”可丽希亚好奇地指着那个吸嘴。
“魔法？”爱因斯坦呵呵一笑，眼神里带着一丝科学家对门外汉的宽容和得意，“哦，不不不，我亲爱的公主，你应该知道，我这个老头子从来不鼓捣魔法。这不是魔法。这是物理过滤、活性炭吸附和负离子中和。看，那边那个，”他随手又指向窗边一个不断喷出细微水雾、绕着盆栽精准移动的金属球，“代替‘云雾术’的‘吹雨无人机’，湿度传感器控制，比咒语稳定多了。还有这个，”他拍了拍工作台边一个看起来像头盔的装置，“‘快速睡眠器’，躺下戴上，释放特定频率的脑波刺激，五分钟深度睡眠。比数羊羔战士管用多了，就是有时候醒来会流口水。”
菲尔特瞪大了眼睛：“所以……这些都不是魔法？”
“这俩玩意其实是一体的，搞得懂原理的叫科技，搞不懂原理的，大家就只好叫它魔法咯。”爱因斯坦耸耸肩，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就像现在绝大多数人相信‘科学’的理由，实际上和中古世纪人‘迷信’的理由，区别并不大。本质上都是相信权威、相信大多数人罢了。书读得不多而自认为比古人聪明很多的心态是不可取的。人多的地方，没有智慧，只有站队。”
他顿了顿，用沾着油污的手比划着：“比如你们用的魔法扫帚，‘扫帚飞来’是声控指令认证，‘急速上升’是预设的加速度指令。里面是超音速推进器和陀螺仪平衡系统，不是什么风元素精灵。对知道的人来说是科技，对不知道的大多数人来说，它就是魔法，并且他们会坚信不疑，甚至不许你质疑。御剑飞行？那顶多算是个性化定制的无人机，原理没什么不同。”
就在这时，研究院的大门再次滑开，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来人须发皆白，浓密的胡子和眉毛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以至于他必须戴着一顶高高的、尖顶的蓝色法师帽才能勉强“收纳”一下这头澎湃的“毛发”——正是皇家天文台的台长甘道夫。
“甘道夫爷爷？”洛克三人感到有些意外，“您怎么下山来了？”
甘道夫脸色凝重，甚至没来得及和公主殿下行正式的礼节，直接对爱因斯坦说：“老伙计，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我观测到北辰的轨迹出现了异常的波动，星光频率在持续降低，这绝非吉兆！星象显示……王国将有巨大的动荡和……损失。”他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沉重而迟疑。
爱因斯坦皱起了眉头，掐灭了“烟棍”：“北辰？那个传说中的时间之神？你的星象预言十次能准三次就不错了。这次又预示了什么？”
甘道夫忧心忡忡地捋着胡须：“这次不一样，异常清晰！星轨交错，凶光直指……指向魔法学院。尤其是……”他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洛克三人，压低了声音，“尤其是格里芬院长的本命星，光芒黯淡，被一层黑雾笼罩，有天塌之险！我……我观测了很多次，结果都一样。但我这终归是玄学猜测，做不得准，我也不好直接去格里芬说‘我看星象你要完蛋了’，这才下山来找你，想用你这些‘科技’的手段，看看能不能算出个更确切的缘由。”
他的话让洛克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格里芬院长有危险？
爱因斯坦闻言，也收起了戏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走到一台巨大的、由无数水晶管和齿轮构成的仪器前，开始操作，屏幕上飞快地流淌过无数数据流。
“北辰……如果它真的存在，并且能影响整个卡洛西亚的时间流转和星辰运行……”爱因斯坦一边操作一边喃喃自语，“那它所蕴含的能量和遵循的规则，恐怕远超我们理解的‘魔法’范畴。或许，它根本不是什么神祇……”
他猛地转过身，看着甘道夫和三个孩子，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老伙计，也许你的玄学感应到了什么，但解释的方向错了。如果北辰不是一个生命体，而是一个……一个巨大无比的、维持着整个世界运行的‘系统’或者‘装置’呢？它的异常波动，不是神祇发怒，而是这个庞大的‘系统’出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故障或干扰？”
甘道夫愣住了，他毕生研究星辰魔法，从未想过这个角度：“系统？装置？就像……你这些会自己动的机器？”
“比那要宏大亿万倍！”爱因斯坦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恐惧，“它的‘齿轮’可能是星辰，‘线路’可能是光年之外的引力场！咒语或许是启动它的声控密码，而魔法能量……或许只是它运行时泄漏出来的、我们可以利用的一点边角能量！”
洛克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爱因斯坦的话像一把钥匙，插入了他心中疑惑的锁孔。魔法扫帚、味觉电视、吹雨无人机……如果这些日常的“魔法”都可以用科技解释，那么那些传说中的神明，那些维系世界的基本规则呢？
甘道夫陷入了沉思，脸上的担忧并未减少，反而更深了。如果爱因斯坦的猜测接近真相，那么格里芬院长所面临的“凶险”，恐怕远比什么政敌或阴谋要可怕得多——那可能是来自世界规则本身的、无法抗拒的“系统性”灾难。
研究院里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微弱嗡鸣声，一种前所未有的、对未知真相的恐惧和敬畏，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