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日光不知何时被晕染的浓墨遮蔽,如雾如烟的沉云自远山蔓延,笼罩在整个村庄上空。
平日里懒散的野猫纷纷跃上屋檐,弓起脊背朝后山发出凄厉尖叫。犬吠声在各家院落此起彼伏,从村头响彻村尾。
树下打牌的村民以为骤雨将至,纷纷扔下纸牌不情愿地往家赶;摆摊卖菜的边走边收拾,抱怨这突如其来的怪异天气——难得没了蛇患能出门挣钱,偏又遇上这鬼天气。
“大家快看,天上这是咋了?”
“云这么黑,准是要下雨了。”
“哎哟还看啥!没见地上石子都在晃吗?猫狗叫成这样,八成是地震,快跑啊!”
不知谁喊了声“地震”,村道上顿时乱作一团。推车的菜贩撞翻挑担的果农,瓜果蔬菜滚落满地,争吵声更添混乱。
就在这时,远山再度传来非蛇非龙的咆哮,比先前那声更清晰骇人,惊得飞鸟四散逃窜。
外面的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后齐齐望向后山方向。
“妖怪……是妖怪要出山了!快逃啊,回家锁好门窗!”
“后山妖怪”比“地震”更慑人心魄,蹲地捡东西的村民扔下担子撒腿就跑。
大地微颤,尘土飞扬。我稳住脚步穿梭村道,在奔逃的人群中寻找凌寒的身影。从家追出来不过片刻,那蛇竟已不见踪影。
我沿大道寻至村头,逆着人流四处张望,接连被撞了好几下后,终于在一户高耸的屋顶瞥见那抹修长身影。
“凌寒!”我拢手喊他。
凌寒微侧过如玉雕琢的下颌,垂眸瞥来,掌中金线如蛇垂落,灵巧缠上我的腰际,转眼便将我带至他身边。
屋脊湿滑,我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袖站稳,顺着他目光望去:“若反骨被千林君夺回,会如何?”
凌寒已恢复金冠墨发的装扮,长发如瀑被凉风拂动。他负手而立,冷峻目光凝望远处黑气团聚的山林:“反骨集聚戾气,当年方士恐其魔变,才取出交由村长以麒麟阵镇守。这些年来千林君报复了所有老一辈,唯独动不了村长一家,正是忌惮这枚反骨。”
“如今反骨归位,千林君力量大增,再无软肋。眼下这封印,怕是困不住他了。”
“定是那耗子干的好事!”我眉头紧蹙,不自觉地攥皱他的衣袖,“这下麻烦大了。”
村长凭反骨既能驱退复仇蛇族保住性命,又能削弱千林君力量,将其命魂困于石窟。如今反骨被盗,千林君即便没有百鬼生祭,也足以冲破封印,亲自下山复仇!
远山已被阴煞黑气吞噬,乌压压一片不见翠色。千林君的暴戾嘶吼一声响过一声,地脉随之剧烈震颤。
我紧张地盯着那团浓墨黑气,心脏随吼声阵阵紧缩。凌寒拉开我拽他衣袖的手,将一物放入我掌心。
低头一看,竟是那柄熟悉的银色匕首。
“拿好它,回去等我。”他合上我的手,轻摩手背。
“一定要回?”我握紧匕首,凝重与他相视,“我能做什么?我也想尽力。”
“不必。”凌寒垂眸,果断拒绝,“我不想一边疗伤,一边哄你。”
我怔了怔——他何时哄过我?
就在这时,远山传来轰然巨响,整座山似被炸开,地动山摇愈发猛烈!
我猛地抬头,只见一团浓黑煞气裹挟一道影蹿出山林,嘶吼着冲天而起!
“走,回去!”凌寒眼神骤冷,不容分说便将我送回地面。
再抬头时,天上黑气已化作模糊蛇影,张着尖牙血口嘶鸣扑向村庄!凌寒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双手结印张开金色结界,硬生生挡住千林君的猛袭。
千林君不甘受阻,昂首嘶鸣,血红竖瞳怒瞪,喷出汹涌黑煞之气,疯狂冲击结界。阴怨之气四散横流,如寒风过境,霎时摧尽树上葱郁枝叶。
枯叶纷飞间,我抬手挡沙,正欲撤退,四周却响起一片“淅索”之声,夹杂嘶嘶蛇鸣,自八方涌向村落!
放眼看时,无数双眼泛红光的蛇正顺黑气簌簌爬来,如潮水般将村子围得水泄不通!
蛇君在上,蛇族怎还敢围村?
我连连后退,一脚踩住欲缠身的长蛇,在它张口前挥匕斩断蛇头。
“救命……奶奶,爸爸……救命啊!”
狗吠激烈,抬头只见小女孩紧抱宠物狗,哭喊着朝我奔来!
群蛇向她汇聚,我瞳孔骤缩,握紧匕首疾冲而去!
“婷婷!过来!”我高喊着她的名字,踏蛇奔近。
蛇群似失神志,虽畏凌寒气息仍前赴后继缠来。幸而匕首淬毒,触之即毙。可就在即将触到婷婷时,一蛇缠住她的腿将她绊倒!
“啊呀——!”
“汪汪汪!”
婷婷重摔在地,膝盖渗血。怀中小狗挣脱而出,一口咬住缠腿之蛇,撕扯下来衔着冲入蛇群。众蛇立刻追扑而去,任婷婷哭喊也无法挽回。
“起来,别哭!”我拽起婷婷,咬牙冲入蛇群,挥匕乱砍发狂的众蛇,抱起奄奄一息的小狗。
“冷姐姐!小心!”
婷婷惊呼未落,我大腿内侧蓦地剧痛——条小蛇缠腿而上,尖牙已没入皮肤!
“嘶…”麻木胀痛让我踉跄几步,挥匕断蛇。
“冷姐姐!!”婷婷急欲上前,却被蛇群阻隔。
“别…别过来…”我咬紧失血的唇制止她。
伤腿迅速麻木,冷汗淌落。我抱着小狗摇摇欲坠,随即手臂一软,匕首“当啷”落地。蛇群再度围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