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整个霸凌事件的经过已经很清晰了，而学生们很快就要开始午休，下午还要上课，所以大家让学生们先回宿舍休息。
程季好他们离开前，我问了他们最后一个问题：“关于对方的道歉和赔偿等等，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可能是因为有很多大人在场，四个孩子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不敢表达。
“说啊儿子。”司天地妈妈拍拍儿子的背。“你呀，被欺负了不跟我和你爸说，有人来给你主持公道、问你道歉赔偿要怎么办，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那群小混蛋太过分了！”景臻美爸爸义愤填膺。“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虽然我女儿成绩不好，被欺负我也能理解……”程季好爸爸居然还为对面说了句话。“但他们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钱耀铎的父母都来了，但没说话，只是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了握儿子的手。
司天地鼓起勇气抬起头，率先开口：“我要邛途莫碌向我和钱耀铎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打我们了，也不要再叫我们外号。还有，我希望邛途能赔我一个相机镜头。”
“好的，我们会赔偿的。”邛途妈妈还算比较明事理，点头应下。
“我也是……”钱耀铎接着司天地说道，声音有些小：“之前治我的手腕骨裂，除去医保报销的钱，还花了一些医药费……我想让莫碌出一下这些钱。”
莫碌爸爸也点头答应。
景臻美起身走到程季好旁边，小声和她商量了几句。随后程季好看向对面的霸凌者，语气坚定：“我们要凌文、颜裔和刘尘向我们还有钱耀铎道歉，手写检讨书贴在学校布告栏上，写清楚她们做的那些事，并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还有……我想知道凌文手机里是不是还存着我的照片，她有没有把我的照片传到外面去。”景臻美紧接着补充。
刘尘爸爸连声称是，凌文爸爸脸色有点难看，而颜裔妈妈翻了个上天的白眼。
孩子们离开了，剩下的大人们继续讨论这件事。我拿起水瓶一口气喝掉剩下的水，然后询问家长们：“各位家长，我可以先和你们每一位单独聊聊吗？”
我先把凌文爸爸请到了隔壁小办公室：“凌文爸爸，凌文的大伯是这所学校的副校长吗？”
“是。”
“听说凌文经常跟别的同学炫耀自己是副校长亲戚，仗着自己有关系蔑视纪律、霸凌同学，还希望您对她多加教育，而不是不分黑白地给她撑腰。她的行为已经涉及到拍裸照这样违法的事情了，如果不制止的话，以后可能会酿成更大的错误……”
我说了一大堆话劝凌文爸爸，他嗯嗯啊啊地回答我，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颜裔妈妈拒绝与我沟通，给我省了至少半瓶水的口舌。
之后小鳄去接待室叫来了刘尘爸爸。他落座之后先向我表达歉意，说女儿被狐朋狗友带坏了。
“刘尘犯的错是这几个孩子中最轻的，认错态度也最好，适当教育一下就行。不过看您刚才的样子，您在家里经常对她进行体罚吗？”
“没有没有，就是吓唬一下她，在外人面前总得有个态度。”
我回想了一下，刘尘身上没有伤痕青紫等等遭受殴打的印记，她爸爸应该只是比较严厉。
“我之前问过刘尘为什么明知道霸凌是错误的、还要跟凌文颜裔玩，她说是因为觉得她们很酷。我在想是不是您对她有些过于严厉了，导致她向往性格强势、行为出格的同学……”
刘尘爸爸和我聊了聊，表示他会反省自己的教育方法。
而一说起儿子，邛途妈妈就唉声叹气：“我和他爸很早就离婚了，我平时要忙工作，这孩子脾气又大，我实在是没精力也管不住他……”
我明白她的苦衷，安慰了她好一会，最后才说：“……还是尽量管一下他吧。听说他和校外的混混也有一些关系，不能让他走上歪路啊。”
令我感到疑惑的是，莫碌爸爸在听完我的劝告后，反问我：“我儿子说我是教育局领导？”
“是的。”
“领导个屁啊，就是一小科员。这臭小子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之后我又和程季好他们的家长聊了聊。
程季好爸爸又是那套经典的唯成绩论：“要是我女儿能考好点，谁敢欺负她啊……”
“冒昧问一句，您的工资在单位里是最高的吗？”
“呃……这跟我们现在聊的有什么关系？”
我指了指背后：“如果不是最高的话，我可以让我身后这位一米八七的帅哥揍您吗？”
景臻美爸爸坐到我对面的时候仍然满脸怒容：“那个叫颜裔的姑娘嘴巴太臭了！我女儿胎记是天生的，从小就受人欺负。我们带她跑东跑西上大医院做手术，年年都做，花了那么多钱，就是希望她能变好看点，少被这些没嘴德的人嚼舌根……”
我刚才就在奇怪，景臻美爸爸看起来相当袒护女儿，但景臻美并没有把遭受霸凌的事情告诉他。想起她之前说的不想给爸妈添麻烦，我有了一个猜测：“景臻美爸爸，您经常跟女儿提起带她做手术、给她花钱的不容易吗？”
“是啊，我和她妈赚钱都很辛苦，不能养出个白眼狼，要让她懂得感恩……”
“感恩到自己被霸凌了都不敢告诉父母、怕给他们添麻烦吗？景臻美是个心地善良又懂事的孩子，你们对她的好，她一定都记在心里。所以您不必过于用爱绑架她……”
下一个来的是司天地妈妈，我问她：“您之前没有注意到孩子身上的淤青吗？”
“我和他爸都看到了，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说是做体育运动的时候摔的，不碍事。我们想男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就没往心里去，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点点头：“是的，你们这样想也合理。但司天地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他可能会因为害怕丢脸而把事情闷在心里。你们可以多观察观察他的情绪，多问问他……”
“好，我们以后会更细心的。”
钱耀铎的父母接到电话后立刻倒了几趟公交赶过来。可能是走得匆忙忘记带水，夫妻俩满头大汗，也没喝上一口水，刚才在接待室也没有动桌上的茶杯。我拿了两瓶水递给他们，同时紧了紧他们的手：“叔叔阿姨，别担心，莫碌的爸爸并不是教育局领导，为难不了钱耀铎。”
钱耀铎妈妈眼眶湿润了：“都怪我们没本事，害儿子受欺负……”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叹气。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不讲道理，又没有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