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地上的血雾，模糊了他满身浴血的身影。
章余和冥渊赶到时，巷口已经是炼狱般的景象，他攥紧了掌心的画轴，却没说半句指责的话，只是走到逸尘身边，轻轻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
“这些……都是你杀的？”
章余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扫过地上尚在抽搐的残躯，最终落回逸尘染血的侧脸。
逸尘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那道染血的屏障，缓缓点了点头。
“好友，你说……仙魔之子‘惊世杀’的预言，是不是真的躲不掉？”
他抬手抹了把脸，却把更多的血污蹭到了眼角，“他们是姬家的人啊……是我母亲的母族。我躲在草棚里炖汤，想当个普通人，可他们偏要把刀递到我手里。我杀了他们……杀了和我有血脉联系的人……这不就是预言里说的‘杀星’吗？”
“应个屁的预言！”冥渊的暴喝打断了他的话。
“这群杂碎把李大爷夫妇害成那样，把那丫头欺负成那样，就算沾着点你母亲的血，也不配叫‘亲人’！你不杀，老子也得把他们剁成肉酱！”
他走到逸尘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神凶狠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他们该死！死一万次都活该！这叫为民除害，不叫杀戮！”
“你以为你认了这层血脉，他们就会念及亲情？”
章余也附和道，“姬家追杀你父母时，可没管骨肉亲情；姬长风要烤了那孩子时，也没念过半分慈悲。你手里的血，是他们逼出来的，不是你天生就该带的罪孽。”
冥渊狠狠点头，伸手拍了拍逸尘的后背，力道大得让他咳嗽起来：“就是！你杀的是披着人皮的畜生，不是你母亲的亲人！”
逸尘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血垢的手——
这双手昨天还在给李大爷递酸梅罐，还在给草棚里的食客盛热汤，此刻却攥过人头、造过杀孽。
他忽然觉得这双手陌生得可怕，指尖的血痂像生了根的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可这血……”他喃喃道，“洗不掉了。”
“洗不掉就不洗！”
冥渊扯下自己的衣襟，粗鲁地往他手上擦，“你母亲若在世，也绝不会认这群畜生当亲人。等咱把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全砍了，到时候你再看看——这手上的血，是功是过，自有天理说了算！”
章余按住逸尘肩膀，强迫对视，“别想什么预言了。你要是杀星，那也是护着凡人的杀星，我们必须让这些畜生知道，欺负好人，得偿命。”
风卷起血雾，掠过三人的脸颊。
逸尘望着章余眼底的坚定，又看了看冥渊紧攥战戟的手，插在地上的双剑似乎不再那么沉重了。他深吸一口气，血味呛得喉咙发疼，却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母亲的血脉……终究不该成为滋养恶的土壤。
他缓缓直起身，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决绝：“对……他们不配。”
冥渊咧嘴一笑，“这才对嘛！！”
风卷着血雾刚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衣袂破风声，像一片羽毛落在血海之上，却压得人呼吸一滞。
章余猛地转头，画轴瞬间在掌心展开，淡青色灵光蓄势待发；冥渊的雷霆战戟“嗡”地一声竖在身前，紫黑色魔气顺着戟身往上爬。唯有逸尘还拄着双剑没动，只是染血的睫毛颤了颤，这气息太特别了，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水，明明藏着惊涛骇浪，表面却平静得可怕。
“云朗公……”章余的声音顿住了。
冥渊啐了口唾沫：“老东西，藏了这么久，终于肯露面了？”
姬云朗没理他，径直走到逸尘面前，目光落在他染血的双剑上，又缓缓抬眼看向他的脸。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天骄大比时，你拔魁首那一战，老夫就在观礼台。没想到半年不见，你居然已经问鼎太乙境界，倒是前所未有。”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地上姬家子弟的残躯，最终落在逸尘染血的衣襟上。
“我儿凌云，是不是你杀的？”
逸尘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点头：“是。”
“好，好得很。”姬云朗突然笑了，笑声里没有悲恸，只有一种酝酿了许久的冷，“果然是你。当年你母亲为了魔族姘头叛离家族，如今你这仙魔杂种，又杀我姬家子孙，真是一脉相承的‘好本事’。”
他猛地抬手，玄色袖袍下翻涌出骇人的灵力，竟比姬长风之流强了百倍，“凌云是我唯一的儿子，他纵有千错，也轮不到你这杂种来杀！今日，老夫便撕了那规矩，先替姬家清理门户，再拿你的人头，祭我儿在天之灵！”
章余望着姬云朗翻涌的灵力，瞳孔骤然收缩——那灵力凝而不散，赫然是大罗境的威压！他握着画轴的手微微发颤，后背早已沁出冷汗。
方才还强撑着的底气，在这如山的威压下几乎要被碾碎。
可他瞥了眼身旁紧攥双剑的逸尘，又想起姬凌云对姬嫣凝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挺直了脊梁：
“你儿子死有余辜！”
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却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往姬云朗心口扎：“你真当没人知道你儿子干了什么？”
“仗着姬家势大，在这一带抢少女、欺良善，把凡人当牲口宰！这种杂碎，活着就是污了天地！”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姬云朗铁青的脸，字字更狠：“还有嫣凝！她是你大哥的亲女儿，是你亲侄女！你儿子为了逼她就范，给她下媚药、布留影石，想毁了她的清白，让炎煌谷在仙门面前抬不起头——就因为她父亲不肯认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亲人’！”
“你大哥当年为什么脱离姬家？”
章余突然拔高声音，，“就因为你们要追杀亲妹妹无双！就因为他看不惯你们这群为了所谓脸面不顾及亲情的畜生！如今你儿子害他女儿，你这当二叔的，不觉得可耻吗？”
他往前踏了一步，竟迎着大罗境的威压逼近半尺：“实话告诉你，姬凌云那杂碎，不止是逸尘杀的，最后那剑，是我按着逸尘的手送进去的！他该死！我们杀得痛快！”
“放肆！”
“放肆？”
章余反而笑了，“比起你们姬家做的龌龊事，小爷这几句实话，算得了什么放肆？你们姬家从上到下都是王八蛋！拿着‘清理门户’的幌子滥杀无辜。又有何资格称作仙门巨头？”
“我毙了你们！”
大罗境的威压如天幕倾塌，朝着三人狠狠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