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毛孔都随着这阴森森的声音炸开了,对着他们俩就吼了一声,“滚开!!”
可惜屁用没有!
裴良像个傻子似的乐呵呵应了声好,抬脚就朝摊位跑去。
还兴高采烈的。
“裴良!!”
我急得跳脚,追上去拽他,奇怪的是他整个人稳得像块石头,每走一步都像在地上扎了根,我根本拉不动——完全不是那个被我从后面一顶膝就能制服的塑料人了!
“小伙子,喝碗粥吧。”
摊位后的老太太对着裴良咧嘴笑,深深的皱纹配着尖瘦的脸,模样格外瘆人,“喝了粥,去哪都有劲儿啦。”
“好。”
裴良眼神发直,“我要喝粥,我要喝粥……”
“你……”
我又怕又麻,刚想骂“喝个屁”,一看裴良这中邪的样儿,突然想起已经过十二点了!
他犯病了!
“小姑娘,你也来一碗吧。”
摊位后的老头子朝我开口,嗓音哑得像从地底刚爬出来,透着一股子腐朽的泥腥气。
我摇头后退一步,手飞快摸向口袋,顿时瞪大了眼——坏了,我护身符呢?!
老太太发出桀桀怪笑,像是看穿了我的动作,浑浊的老眼阴森森地盯着我,“小姑娘,丢东西啦?先喝粥吧,喝完就找到啦。”
“我、我不喝!”
我强撑气势,伸手去拉裴良,“告诉你们,我身后可有高人!他会灭了你们!裴良,快跟我回家!”
“小姑娘啊,气性别那么大。”
老太太从锅里盛出一碗粥,“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嘛。”
她动作慢得像定格动画,盛好粥放到桌上,裴良伸手就要吃。我赶忙拦住他,视线一扫——碗里的白米居然变成了一堆蠕动的虫子!
满满登登一碗。
还在那欢快地蹦跶!
裴良像没看见似的,淌着哈喇子就端起碗,舀了一大勺——虫子还在勺里跳舞!
我胃里酸水一涌,一巴掌打掉他的勺子,“不能吃!!”
勺子落地,白花花的虫子四处乱爬。那虫细细长长,像蛆又不是,似乎还带脚,爬得飞快,一眨眼就组团爬上我鞋面。我吓得直跳脚:“裴良!你睁大眼睛看看,这碗里是啥!这能吃吗!”
裴良懵懵懂懂,又端起碗看了看。就在我以为他看出问题的时候,他嘴一咧,惊喜得眼冒红光,兴奋地喊:“竹虫!是煮竹虫!”
我傻眼。
就看他顺着碗边吸溜了一大口!!
“呕!!”
我没忍住。
头一歪就吐了!
画面太冲击,尤其见他牙缝里的虫还在动。
我昨晚的饭都恨不得全呕出来!
吃就吃,还嗦啰啥!!
“噗!”
幸亏裴良犯病归犯病,没傻透,发现味儿不对就吐了。他咧着嘴冲那对老夫妇吼:“这不是竹虫!又臭又难吃!!”
我本想拉他跑,可一眼瞥见被他咬碎的虫子……
胆汁儿都吐出来了!!
冷风一吹,简直酸爽!
“呵呵呵~”
老太太连声怪笑,朝裴良伸出干枯的手,“小伙子,吃完就是我的人了。乖,以后就给我们当孙子吧。告诉我,你全名叫啥啊?”
老头阴笑着站在旁边,“裴良好听,是姓裴吗?”
裴眼神再次发直,思维像被牵着走,张嘴就答:“我姓……”
“黄!!”
我弯腰捂着胃,猛地想起裴叔的话,大声打断他:“你是璜贺!璜贺!”
鬼话连篇谁不会啊!
“璜贺?”
裴良傻呆呆看我,“我不是人,我是王八蛋……”
“不对!!”
我灵光一闪,指向那老头子:“他才是璜贺!他不是人!”
“你是黄贺?”
裴良像机器人似的转向老头子,“你是王八蛋,卷钱跑了?”
“对!你不是人!!”
我捂着胃配合裴良朝老头骂:“还我血汗钱!!”
冒绿光的老夫妇被我俩搞得一愣——鬼也会发懵!
除了喉咙里嗬嗬的浊气,他俩半句话都憋不出来。我趁机发挥,一把掀翻摊位桌子——锅里的虫子撒了一地!我立刻开启狂踩模式,小马达似的噗嗤噗嗤乱蹦,浑身发麻却又莫名带劲:“二十二十!原价几千的皮具现在只要二十!全场甩卖,通通二十!”
“你不是人!!”
裴良被我带动,如梦初醒般踹向桌子:“你是王八蛋!二十二十,全场二十!”
“……啊!”
老夫妇终于被激怒,狂风骤起,两人的脸迅速凹陷,眼睛里覆上一层白膜,彻底没了黑眼仁。老太太枯树枝般的手直掐裴良脖子:“我让你死!”
老头子也伸手抓向我:“童男童女,来给我们老两口作伴吧!”
他的指甲又长又弯,活像老树杈!
不用想,被掐一下肯定疼死!
“做梦!”
眼见老头手袭来,我灵敏地一个侧滚翻闪开!
老头的手居然能伸缩,紧追我不放!我连使几次鹞子翻身!
翻到最后都累瘫了!
余光一瞥,那黑长指甲还紧追不舍!
我心急如焚,一边躲闪一边借微光四处搜寻——护身符肯定是被裴良推掉的,就掉在这附近,找到才能正面刚啊!
瞟向裴良,他还被老太太掐着脖子,居然一动不动,一副等死相。
我急得不行,搪开老头的手,他指甲一晃,又执着地抓过来!
“裴良!!”
我大喊着裴良的名字,猴似的上蹿下跳,边打边逃。没符咒就在心里硬念咒!
万通万通,无所不通!
根本没用!
我这拳头对老头不痛不痒,累得够呛:“裴良!!你要被掐死啦!你可是御前侍卫福尔康啊!裴叔!裴叔!我有难啦!裴万通!!!”
山林死寂,毫无回音。
我们像被雾气罩住了,喊破喉咙也没人应!
这是……
鬼打墙了!
俩鬼给我们画地为牢了!
再这么下去,我和裴良都得交代在这!
在裴叔眼皮底下被脏东西玩死!
“呃……”
裴良脸憋得通红,听到“福尔康”居然有点反应,对着老太太发白的眼挤声:“我想尿尿……”
???
我一脑门问号。
这节骨眼您想尿尿?
打开眼前的指甲,会点招式到底有用,起码反应快,不会束手就擒!
老头站在原地,胳膊伸得老长,逮我逮得费劲!
“快掐死她!”
老太太见老头弄不住我,呲牙加重手上力道,想赶紧解决裴良去帮忙。奇怪的是裴良怎么掐都不死,她眼睛越发全白,皮肤发黑,浑身冒绿气:“孙儿,快下来陪我们……”
哗哗哗~
就在我急想着怎么自救救裴良时,这货居然对着老太太放水了!
真真是上面憋气下面开闸!!
“嗷!!”
老太太被尿一滋,迅速后退,裤腿居然冒烟了!
不!
更像是被烫到了!
我看呆了,下一秒就见裴良边尿边吼:“我乃御前侍卫福尔康!大哥大嫂过年好!!!”
他一边尿一边喊,水花所到之处,老太太连连退避!
叮~!
我恍然大悟——裴良这是童子尿,辟邪啊!!
念头刚闪,裴良就冲我来了!
天黑看不清他下面,但我受不了他随地小便!
而且这泡尿也太长了,憋了几公升啊!
“别尿我身上!!”
我想躲,手上却一热——完了,怕啥来啥!
恶心感涌上,我疯狂甩手,不小心碰到老头抓来的指甲,他居然嚎叫一声,像被电到,天梯似的胳膊嗖地缩回去了!
哎?
他怕?
我来了灵感!
扭头就冲向老头!
你挠我半天就想跑?
没门!
眼见老头后退,我一记猛虎掏心直捶他胸口!
“啊!!”
老头惨叫一声,我拳头竟生生打进他胸口——腥臭扑鼻,拳锋一片冰凉粘腻!老太太见状又抓向我,我眼疾手快,扣住她手腕后折——像握住铁块,力道不足,整个人顺她力气空翻两圈,正好跳到裴良附近。趁他还在那四处拜年,抓了把他挥洒过的泥土,反手扬向老太太!
鬼叫声炸起!!
我再次上前,右手钳住她手腕,猛力一掰!!
老太太叫得皮肉尽褪,整个头只剩骷髅!
我强忍恐惧,对准她头又是一拳:“是你们先惹我的!!”
嗵!!
她的头直接被捶断!
像皮球一样滚到正在个人solo的裴良脚边!
裴良这货拜年拜得正嗨,活力无限,看见头过来不但没怕,还顺势一脚:“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大哥大嫂过年好!大哥大嫂过年好!”
头被踢飞了!
“老婆子!”
老头这下急了!!
他冲着飞出去的头瞬间消失!
嗯,挺恩爱。
还知道给老伴找头,飞扑的姿势像守门员。
我看着没头乱抓的老太太,莫名想起那只被我抹了脖子还扑腾的鸡!
要不是还有衣服撑着,根本就是副骷髅。
死多久了?
还出来嘚瑟。
没等我再补一脚,老头青绿的脸突然闪现我面前:“方栩栩!你迟早会死!!”
我被他吓一跳!
眼前一花。
他和老太太双双消失。
冷风呼呼吹过,树枝摇晃,林深处传来咕咕野鸡声。
罩门破了。
我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先前的摊子没了,虫子没了,除了尿裤子还沉浸在自己世界嗨的裴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想着老头的话,他知道我名字,难道,是故意在这等我?
迟早会死……
“凭什么!”
我朝山林吼,“谁死我都不会死!我命硬着呢!来啊!我左一拳右一拳,打得你犯老肺炎!”
“我什么都不怕,你们都是大傻瓜!我是天下大赢家!”
裴良配合我喊,这显然是某部电影的台词,“道明寺,道明寺,天下第一道明寺,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我莫名笑出声,嫌弃地看了看右手,又看看裴良那疯样。不管他明天会不会忘记今晚的一切,我都要说:“谢谢你裴良,谢谢……”
……
“妈呀,你俩咋了?掉粪坑啦?”
我和裴良一进家门,许姨就像见鬼似的退后几步,手在鼻子前狂扇,“太臭了!!”
是臭。
我掏过老头胸口的手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
更别说还沾了尿!
打斗时又四处翻滚,衣服刮破了,头发乱成鸡窝。
露出的皮肤好多刮伤,感觉不是去找人,而是去玩了趟午夜惊魂。
相比之下,裴良变化不大,只是裤子湿了,脖子被掐紫了。
配合他脸上的旧伤,也没多少受伤余地了。
要是老太太掐狠点,估计直接撒由那拉了。
许姨看我不停洗手,麻利烧了两大锅热水,拎来两个木桶。
一个桶放那屋让裴良洗,一个弄我这儿。
水烧开她把裴良摁那屋泡上,锁好门,又来忙活我。
我得空给许姨讲了经过。许姨见怪不怪,生死都不是事儿似的,反而问我:“裴先生不是给你符咒了么?吞下去就能救命,干啥还等裴良崽子尿?他要没尿你俩不就完了?”
“护身符掉了。”
我见她皱眉忙解释,“后来又捡回来了。”
回来在岔道枯荆棘丛里找到了,就是被裴良推掉的。
那时被老头长指甲追,顾不上找。虽没用上,也算有惊无险。
“许姨,我知道裴良逢初一十五就会见鬼,可我怎么也看见了?”
我站在桶边试水温,“自从吃花瓣、裴叔借气给我,就没怎么见过。是不是天数没够,晚上才会见?”
“裴先生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啦。”
许姨回,“那些东西想让你看见,你自然就看见了。尤其你是借气的,万不能受伤,一受伤就漏气,跟开阴阳眼差不多,不想看也得看。裴良更是,初一十五就没好,你俩互相影响,能不看个够么?”
我一听反而笑了:“许姨,那做阴人也有优势啊!以后我要是拜师出山,给人驱邪都不用现开阴阳眼,把自己弄出血就行,打鬼一打一个准!”
“你这孩子还挺乐观。”
许姨哼一声,“是,你不用开眼,这套省了。可要是遇到厉鬼,吓得你腿软,对方再给你遮眼,人家先生不想看就能闭眼,你这不行啊——伤口愈合要时间,到时候你怎么办?不想看也得硬看。知道这行为啥瞎子多不?好多是自愿瞎的!为啥?脏东西太闹眼睛!你还当好事儿,不知说你精还是傻。”
“在我这就是好事儿。”
我美滋滋,“我胆儿大,不怕看。再说书上写了,开阴阳眼得采清明露水,或用敕过的牛马眼泪,多难弄啊!我这省事儿多了!以后我抓鬼,咔!先咬自己一口,效率立马提高!事主都得佩服我!”
这么一想,老天爷还真给我留了扇窗。
没做太绝。
人呐。
真得自己琢磨奔头!
“许姨,裴良会记得今晚的事么?”
“能,他又不是真傻。”
许姨点头,“这回他肯定记你好,是你救了他。你俩这也算生死之交了。行,水温可以了,进去吧!我要干活了!”
什么活儿?
我一见许姨戴上搓澡巾,肝儿一颤,磨蹭着不想下水:“许姨,我自己能洗,不辛苦您了。您要不要先去看看裴良?我找到他时他特别可怜,蹲干草里脸冻通红,鼻涕拉瞎的,别感冒了。您多照顾他,我不挑理。”
“他没事儿!”
许姨不耐烦,“再说他大小伙子,我给他搓也不方便。打去年起他就自己洗了。你不一样,咱俩没忌讳。从此以后,你这套活我包了!指定给你搓得明明白白!谁要敢说你方栩栩哪块不白,就是质疑我手法!”
哎呦我去!!
我差点给她跪了!
“许姨,可裴良今晚受委屈了,他需要关怀……不如下次,下次再劳烦您……”
“嘶!咋回事啊!”
许姨挥舞搓澡巾巴掌,“你没看裴先生今晚都不急吗?他就是让你和裴良崽子关系融洽点才不去找的!哎呀,你要真心疼裴良,以后就别跟他计较。裴良缺根弦儿你也缺?他没爸没妈没人要,你家里多少人?怎么长大的?你要真想好好处,就别再揍他了!”
这么说,我真猜对了!
难怪进院时裴叔屋灯亮着。
我喊声“回来了”,正房灯才灭。
裴叔显然在等我们。
“许姨,您还是……”
“再叽歪我揍你!”
许姨瞪我,“快进去!今晚还想不想让我睡了!”
“那您去休息吧,我也不用……”
我小心翼翼提意见,许姨一抬手,我吓得立马坐进桶里。
没意见了!
一点儿不敢有。
泡!
悄咪咪闻闻手。
还行。
没那股死味儿了。
许姨没急动手,像等我泡透。
我泡了会儿还是纳闷:“许姨,您和裴叔真不怕裴良出事?今晚要不是裴良尿了,我俩真说不准……”
“哎呀,他死不了!”
许姨站桶边看我,“你不也说那脏东西掐他了?是不是掐半天没掐死?”
“是啊。”
尿都掐出来了。
裴良愣没事。
我都怀疑老太太是假鬼。
“这不就得了!”
许姨朝门外一扬下巴,“裴先生能不疼孙子吗?裴良小时候吃饭都用符水滤过!那崽子看着可掐可捏,但脏东西真欺负不了他。真到生死关头,裴先生就出手了。今晚这事儿,so easy,毛毛雨嘛!”
我半张嘴:“许姨,您哪儿人?”
什么学历?
许姨白我一眼懒得答。
我笑笑,心放下了。
就说裴叔不会真不管裴良,他心里有数。我的安全感蹭蹭上涨!
“行了!”
泡得差不多,许姨拽我胳膊起来,“方栩栩,站好!”
我没出息地哆嗦:“许姨,不用……”
“怎么不用!”
她不客气地拍我后背,“排毒!”
我哎呦不停,许姨边搓边念:“说不定今晚这俩鬼就是裴先生安排的,就为你俩能和谐。裴先生太不容易了。”
“啥?”
我抽着脸想到重点,“许姨,那老头鬼跑时还说我迟早要死呢!”
裴叔安排的不至于这么执着要我死吧。
“哦,那就是偷你命格的邪师干的。哎,脖子后仰!”
“要是他干的怎么没派女鬼来?”
我龇牙咧嘴,“周天丽明显比这老鬼厉害,她可能都不怕童子尿。许姨……疼啊!”
“马上啦!”
许姨扯我胳膊,“那就是对方想试探!毕竟这是裴先生地盘。方栩栩,你长点精神,好好学本事,学会了是自己的,遇啥都有底。嘶,别动!别跟虫似的乱扭!看看,自己看看!天天洗也不行,就得搓!明白不!不脱层皮怎么重生!”
“重生?”
我一惊,顿时不觉得皮肤疼了,“许姨,您说我多搓澡能重生?”
“啊,我就顺嘴……”
“那您来吧!”
我脑子嗡嗡的,一想到重生,这点苦算啥!“许姨,使劲搓!给我搓出条血路!我方栩栩是花神转世,需要水滋养!月棱镜威力变身!爱和正义的水冰服美少女战士水冰月!我要代表月亮,消灭邪祟!”
“……”
许姨愣愣看我,回过神嘀咕:“变身?妈呀,没想到这孩子也缺心眼……挺好,心得大点,不然得愁死。来,后背!咱做缺心眼也得做个白净的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