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鼎城没有昼夜,只有灵潮月的高低。
月色跌至第三潮位,整座黑市像一头苏醒的巨兽,灯火沿裂缝亮起,蜿蜒成金色血脉。
林烬负手立于烬天宫正殿,面前浮着一面“气运镜”。镜面由十万缕细若游丝的命星灯芯编织而成,能照见人心中最贪婪的念头。
镜中,悬鼎十三坊、百国游商、妖族暗部、魔修散盟……所有势力的气运高低,化作高低起伏的赤金浪线。
“今日起,黑市只认一条规矩——”
林烬屈指一弹,镜缘碎出蛛网裂痕,裂痕汇聚成字:
“烬天。”
殿门轰然开启。
血秤子躬身,托着一只鎏金骨盘,盘中横陈十三枚血色玉简。
“主上,十三坊执事已至,等候立契。”
林烬未语,先抬手。
吞运壶自虚空浮现,壶口朝下,一线黑光垂落,将骨盘上最左侧那枚玉简瞬间吞没。
玉简内封存的返虚修士气运被粗暴抽离,化为幽蓝火焰,在壶腹翻滚。
其余十二位执事面色惨白,却不敢退。
林烬这才微笑:“规矩第一条,不听话的,气运充公。”
黑市十三坊,分别掌管灵石、丹药、法器、情报、奴隶、妖血、禁术、魂灯、星图、帝兵残片、秘境名额、气运赌盘以及最后的“无主之地”。
林烬给出的契书简单至极:
每坊每日上缴一成收益,折算气运;坊内纠纷,由烬天宫裁决;每旬一次“割灯夜”,各坊可竞价购买彼此多余气运。
看似宽松,却刀刀割在命脉。
第十三坊“无主之地”坊主“鬼面狐”试图讨价还价,话音未落,魇魂丝已缠其脚踝。
“三息。”林烬淡声。
一息,鬼面狐眉心命星灯骤亮;
二息,灯火被整条扯出,凝为赤金水珠;
三息,水珠落入吞运壶,鬼面狐扑地成灰。
殿内鸦雀无声。
血秤子踏前一步,高声宣令:“自今日起,黑市十三坊并为‘烬天十三司’,违令者——形神俱灭。”
契书落定,镜面再起波澜。
悬鼎城上空,一条巨大气运金龙被无形之力牵引,俯首低鸣。
那是黑市千年积攒的“市运”,此刻正被一点点染成墨色,龙鳞边缘泛起幽蓝。
林烬抬眼,眸中倒映黑龙:“再养七日,便是我返虚中期的资粮。”
立规当夜,悬鼎城最深处的“暗星井”忽有异动。
井口由上古星陨石垒成,平日封以九重金符,专供各大势力私下交易见不得光的物事。
子时三刻,井底传来锁链拖地之声,似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拖拽。
值守的两名化神修士探头,只见井底黑雾翻滚,雾中亮起一双金瞳。
金瞳眨动,雾散,露出一张妖冶苍白的脸——洛夭夭。
她赤足踏锁链,脚踝处妖纹被符钉洞穿,血迹蜿蜒成古老图腾。
“告诉林烬,”她声音沙哑,“妖皇玺在我体内,想要——自己来取。”
话音落下,图腾炸开,化作漫天血符,瞬间将两名化神吞噬。
暗星井的封印寸寸崩裂,井口边缘,一道漆黑裂缝悄然蔓延,直指向烬天宫。
同一刻,林烬心有所感,气运镜中代表“妖域”的那条赤线骤然暴涨,如蛇抬头。
“公主殿下,”他轻笑,“终于肯露尾了?”
翌日,黑市张贴榜文:
“今夜子时,烬天宫开‘割灯夜’,首场拍卖——妖族公主洛夭夭之气运所有权。”
落款:林烬。
全城哗然。
妖族暗部、人族死士、返虚散修,甚至远在灵渊边缘的“无面楼”都派出探子。
悬鼎城风云汇聚,杀机如潮。
烬天宫正殿,林烬以指为笔,在洛夭夭的名字旁画下一个猩红“×”。
“妖皇玺、九尾气运、公主血脉……”
他声音低柔,像在清点一份精致的礼物。
“还差最后一味药引。”
血秤子躬身:“主上所指?”
林烬望向气运镜最边缘,那里有一缕混沌色灯火正急速逼近。
灯火之中,隐约可见一页残缺的金色书角。
“萧玄。”
他微笑,眸底杀机如霜:“他若敢来,正好凑成‘帝子血祭’。”
子时将至,灵潮月升至中天,赤红如血。
悬鼎城所有灯火在同一息熄灭。
烬天宫前,九根青铜灯柱轰然点亮,柱顶火焰幽蓝,照出殿门之上新添的一行血字:
——“欲观割灯,先入此门。”
殿门大开,黑暗深处,似有什么东西缓缓蠕动。
一道纤细身影被锁链悬吊半空,九尾虚影在她身后倏张倏合,发出低哑嘶鸣。
洛夭夭垂首,金瞳却亮得骇人,她盯着殿外,声音轻若游丝:
“林烬,你敢点灯,我就敢灭月。”
最后一缕灯火“啪”地炸出火星。
黑暗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一人,又似千军万马。
林烬的笑意在阴影中扩散:“那就看看,谁先葬在谁的规矩里。”
灯火骤灭,寂如死夜。
只余锁链轻响,像催命的更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