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来时更难走，碎石混杂着腐叶，踩上去滑溜溜的。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墓里带出的阴寒。
谢长离走在最后，刻意与前面三人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左臂的伤口在走动中隐隐作痛，不是那种尖锐的疼，而是像有根细针在慢慢扎，提醒着他昨晚那场剧痛的余威。
吴邪和胖子走在最前面，一路吵吵嚷嚷。胖子正眉飞色舞地讲着刚才在墓里的“英勇事迹”，把自己说得天花乱坠，吴邪在一旁时不时插两句嘴，揭穿他的夸大其词，两人的笑声在山林里回荡。
张起灵走在中间，依旧沉默，脚步却很稳，像是对这条路无比熟悉。他偶尔会停下脚步，等后面的人跟上，目光扫过谢长离时，没有停留，却总在那一瞬间，让谢长离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什么。
“我说小天真，你那铺子还开不开了？”胖子突然问道，“这次从鲁王宫捞了点好东西，回头卖了，够你潇洒好一阵子了。”
吴邪叹了口气：“开啊，不过经历这事儿，感觉以前看的那些古籍都白读了，这世界比书里写的复杂多了。”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谢长离，“尤其是遇到些……看不懂的人。”
谢长离的脚步顿了顿，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
胖子嘿嘿一笑：“看不懂才有意思！你看那小哥，还有长离小哥，都是有故事的人！”他说着，冲谢长离喊了一声，“长离小哥，你接下来去哪儿？跟我们回杭州不？”
谢长离抬头，对上胖子热情的目光，还有吴邪带着期待的眼神。他沉默了两秒，道：“不了。”
“为啥啊？”胖子一脸惋惜，“回杭州胖爷我请你吃好的！”
“还有事。”谢长离的回答依旧简洁，听不出情绪。
吴邪的眼神暗了暗，却还是笑了笑：“那好吧，以后有机会再见面。”
谢长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系统提示：与关键人物分离，符合“减少不必要接触”准则，奖励积分50。当前积分：130。】
脑海里的机械音让他有些烦躁。他不是不想跟他们一起走，只是不能。鲁王宫的干预已经让系统多次警告，他需要一点时间缓冲，也需要提前为西沙的行程做准备。
更重要的是，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做出更多“越界”的事，到时候惩罚只会更重。
走到山脚时，远远看到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路边，应该是接应他们的车。
“到了到了！”胖子兴奋地跑了过去，“可算能坐下来歇会儿了！”
开车的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看到他们出来，连忙下车打招呼：“几位爷，可算等着你们了！”
几人上了车，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汽油味和汗味。吴邪和胖子挤在后排，张起灵坐在副驾驶，谢长离则拉开了最后一排的车门。
“长离小哥，坐前面呗，后面挤得慌。”胖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不用。”谢长离关上车门，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车子发动了，颠簸着驶上土路。吴邪和胖子很快就累得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张起灵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长离没有真的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他能清晰地听到车厢里的动静，听到吴邪翻身的声音，听到胖子的呼噜声，还有张起灵偶尔转动脖颈的轻响。
这些声音很琐碎，却让他觉得莫名的安心。
他想起刚穿来时，系统说他是“修正者”，任务是让剧情回归正轨。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把剧情往偏离的方向推。他救了吴邪，救了胖子，甚至还间接改变了张起灵出手的时机。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最终会付出什么代价。但他不后悔。
车子行驶了约莫两个小时，在一个小镇的路口停了下来。
“几位爷，前面就是镇上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开车的汉子回过头说。
“行，谢了。”胖子揉着眼睛下车，伸了个懒腰。
吴邪也醒了，打着哈欠问：“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找家旅馆睡一觉，”胖子提议，“明天再想办法回杭州。”
张起灵没说话，算是默认。
三人收拾好东西，准备下车，吴邪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最后一排：“长离小哥，你……”
他的话没说完，就愣住了。
谢长离已经不在车上了。
车门是开着的，座位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布包，看起来是他的行李。
“人呢？”胖子也懵了，“啥时候走的？咱咋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张起灵走到最后一排，拿起那个布包，打开看了看——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还有那枚刻着“离”字的青铜碎片，静静地躺在角落里。
他的指尖摩挲过那枚碎片，眼神沉了沉。
“这是……”吴邪凑过来看，看到那枚碎片，突然想起在鲁王宫甬道里看到的那枚，“跟之前看到的那个一样！”
胖子也挠了挠头：“这小哥，走也不说一声，神神秘秘的。”
张起灵把布包重新系好，递给吴邪：“先收着吧。”
吴邪接过布包，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总觉得，谢长离不应该就这样走了，至少该打个招呼，说声再见。
“他会不会是有什么急事？”吴邪猜测道。
“谁知道呢，”胖子叹了口气，“怪人一个。走了走了，吃饭去，说不定他待会儿就冒出来了。”
三人下了车，往镇上走去。吴邪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面包车，又看了看手里的布包，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
而此时的谢长离，正站在小镇边缘的一棵老槐树下，看着他们走进镇子的背影。
他其实没走多远，只是趁他们下车收拾东西的时候，悄悄离开了。他不想告别，也不知道该怎么告别。
【系统提示：与关键人物彻底分离，奖励积分100。当前积分：230。】
谢长离没理会系统的提示，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西沙，小心海猴子。”
这是他刚才在车里写的，本来想交给吴邪，却最终还是没勇气。
他走到那棵老槐树下，想起自己离开鲁王宫时埋下的铁皮盒，就在这棵树附近。他弯腰，拨开地上的落叶，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
他把那张纸条放了进去，然后重新埋好，拍了拍上面的土。
或许，他们永远不会发现这个铁皮盒，永远看不到这张纸条。
但他还是想留下点什么。
就像在鲁王宫留下的青铜碎片，在胖子水壶里塞的药瓶，在主墓室地上画的符号。
这些无声的标记，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脚印，证明他来过，爱过，守护过。
谢长离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小镇的方向，那里已经看不到吴邪他们的身影了。
他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西沙的海，在等着他。
而那些他守护的人，也终将在各自的轨道上，继续前行。
只是他们不知道，有一个叫谢长离的人，正背着沉重的代价，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为他们扫清前路的障碍，直到自己彻底消散在风里。
老槐树下的阴影里，那枚被遗忘在布包里的青铜碎片，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冰冷，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