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书院操场。
顾宪之把三十人编成三列,寒门、官家、活水混跑。
林绡跑在最前,高湛跑在第二,沈星疏跑在第三。
口号从“寒门必胜”变成“全院必胜”,从“官家加油”变成“兄弟加油”。
跑完三圈,三队人第一次一起喘粗气,却一起笑出了声。
亥时,书院藏书楼。
三十人围成一圈,寒门读《尚书·禹贡》,官家读《河防一览》,活水读《易·革卦》。
书声混在一起,像三条支流汇成一条大河。
林绡读到最后一句,“河清海晏”,
高湛接一句,“国泰民安”,
沈星疏补一句,“民心所向”。
书声落下,三队人第一次一起沉默,却一起红了眼。
子时,书院雪庭。顾宪之把三十人叫到一起,手里提着一面铜锣。
“锣响之前,你们是一家人。锣响之后,你们还是一家人。记住,殿试不是战场,是让天下听见你们声音的舞台。”
林绡把算盘往肩上一扛,高湛把折扇往怀里一揣,沈星疏把铜铃往手心里一握。
三十人齐声喊:“一家人!”
锣声未响,雪庭却像炸了锅。
辰时,书院门口。
三十辆驴车一字排开,车上插着“殿试”小旗。
林绡、高湛、沈星疏并肩站在最前,后面是刘孟阳、顾允成、李二郎……寒门、官家、活水混成一股绳。
顾宪之把一只红布袋塞进林绡怀里:“里头是桂花糖,路上别饿着。”
又把一只折扇塞进高湛怀里:“扇骨别折,状元靠你了。”
最后把一只铜铃塞进沈星疏怀里:“铃别哑,河靠你了。”
三十人齐声喊:“殿试,我们来啦!”
三月初九夜,雪停。
书院灯火通宵,三十人围炉而坐,像把一年的恩怨煮成了最后一锅汤。
林绡举杯:“过去是对手,今天是队友,明天是兄弟!”
高湛举杯:“兄弟不分寒门官家,只分能不能一起治河!”
沈星疏举杯:“治河不分活水旧派,只分能不能让百姓吃饱!”
三杯酒下肚,三十人一起笑出了声。
锣响之前,青衫归一,只等殿试开锣。
天蒙蒙亮,嵩阳书院大钟敲到第七下,声音还没落,院子里就炸开了锅。
“殿试啦!”
“殿试啦!”
林绡一骨碌从床上弹起,棉袄扣子扣到第三颗就往外冲。
沈星疏比他快半步,手里提着一只空食盒,边跑边喊:“谁先抢到热水谁洗碗!”
两人冲进膳堂,后面跟着一串青衫,像一群被鞭炮撵的鸭子。
山长顾宪之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张大红纸,“殿试三月初一,距今日二十天!寒门官家,一视同仁,谁怂谁洗碗!”
底下哄笑,笑声里夹着“咔咔”咬牙的声音。
晚饭后,书院大堂灯火通明。
顾宪之把三十名考生分成三队:“寒门一队,官家一队,杂学一队——哦不,活水一队!”
高湛摇着折扇:“先生,杂学队听着像打杂的。”
顾宪之笑骂:“打杂也能打出状元!”
三队队长当场立誓:
寒门队长林绡:“算珠不哑,河渠不溃!”
官家队长高湛:“折扇不折,笔锋不软!”
活水队长沈星疏:“活字不死,活水不息!”
三声口号,震得梁上灰扑簌簌落。
卯正,天还黑,寒门队蹲在雪地里,一人一根树枝当戒尺,谁背错了就敲一下。
林绡领读《尚书·禹贡》,声音大得能把雪震下来:
“禹敷土,随山刊木……”
官家队在屋里围着火炉,高湛拿折扇当教鞭,
“策论要金句!金句要押韵!”
活水队最热闹,沈星疏把沙盘搬到雪地,一边背《易》象,一边用木活字摆阵,谁背错,谁就少一颗“民心”字。
五天下来,三十人嗓子全哑,但个个眼里冒光。
戌时,书院灯火通宵。
寒门队围着沙盘推演“黄河春汛”,林绡把算盘当战鼓,“啪”一声,洪水退一寸;官家队模拟“策问答辩”,高湛扮考官,“若黄河决口,百姓逃荒,你当如何安抚?”活水队最狠,沈星疏把揭弊稿当靶子,“若查明火耗,官员抵赖,你当如何一击致命?”
夜练到子时,有人眼皮打架,有人手指抽筋,但没一个人喊累。
山长亲自坐镇,三天三夜,模拟殿试三场:
第一场经义,林绡提笔如飞,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写完把算盘往桌上一拍,“算珠作证!”
第二场策论,高湛挥扇如剑,
“治河先治官,治官先治心”,写完把折扇一合,“扇骨为证!”
第三场河渠实务,沈星疏沙盘摆阵,
“活埽束水,民力筑堤”,写完把铜铃一敲,“铃声为令!”
三场下来,山长笑得合不拢嘴:“这届学生,比黄河还闹腾!”
最后几天,书院灯火通明,雪夜成了白昼。
林绡把错题本翻得起了毛边,最后一页写着:“河不清,人不回。”
高湛把折扇磨得起了光,最后一页写着:“扇不折,笔不软。”
沈星疏把揭弊稿背得滚瓜烂熟,最后一页写着:“铃不响,河不活。”
三人围着炉火,烤红薯,喝热茶,像把三年的苦都熬进这一夜。
二月的最后一天,书院门口停了三辆驴车,车上插着“殿试”小旗。
林绡背着算盘,高湛摇着折扇,沈星疏揣着铜铃,三人并肩站在雪地里,像三把出鞘的剑。
顾宪之把一只红布袋塞进林绡怀里:“里头是桂花糖,路上别饿着。”
又拍拍高湛肩膀:“折扇别折,状元靠你了。”
最后摸摸沈星疏的头:“铃别哑,河靠你了。”
三月初一,天未亮,贡院大门外已排满青衫。
林绡把算盘往怀里一揣,“啪”一声,珠子响得像战鼓。
高湛把折扇一合,“啪”一声,扇骨像利剑出鞘。
沈星疏把铜铃一敲,“叮”一声,铃声像春雷。
三人并肩走进贡院,背影被朝阳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