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畔的临时营地上，周围几张写满疲惫与不安的脸庞，大多数士兵抱着兵器，蜷缩着，却驱不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更深的恐惧。巡守人的脚步声单调而沉重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那个年轻士兵猛地抬起头，压低声音，充满恐慌
“头儿...头儿!这可怎么办啊!……那.那第三艘船上丢的东西...我...我听昨晚守舱的老李偷偷说，那…那可不是普通的铁疙瘩!那..那是要送到...”他声音抖得厉害“...送到‘上面’去的!是...是皇...皇家要的东西啊!这.这丢了可是..可是要掉脑袋，诛...诛九族的啊!他说完，脸色惨白，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和家人被压在刑场上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周围士兵中激起了更深的恐慌涟漪。窃窃私语声变大，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是啊，丢了给“上面”、给“皇家”的东西，这罪过，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怎么担得起?
头儿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般扫过那个年轻士兵和周围面露惧色的众人，厉声喝道“
慌什么?!都给我闭嘴!天塌不下来!咱们陈领使在这么压力下都没有你们慌，瞧你们这群货色”
他这一声吼，带着惯常的威严，暂时压住了骚动。士兵们都噤若寒蝉地看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刻意挤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声音也缓和下来，:“上面’已经知道了昨夜之事!”
他顿了顿，士兵们的心已经坠入冰窟，甚至倒了下来:“但上面也体谅我们遭遇强敌，非战之罪!非但未曾怪罪，反而...”他故意提高声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而嘉奖我等奋勇抵抗，护住了前两艘船的要紧之物!”
士兵们愣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一不怪罪?还有嘉奖?
他声音更加洪亮，带着一丝“邀功”般的得意“至于第三艘船丢失的次品..哼，区区次品，丢了也就丢了!上面岂会在意这点东西?”“不过!上面体恤我等辛苦，更为了不让宵小之辈小觑了我等!已经传下命令——”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昨夜事发之后，便有八百里加急快马，飞驰至最近的云州匠造大营!责令他们开库取货，将最好的、最新的、比那车次品好上十倍的东西，星夜兼程送过来!最迟不过明日晌午，就能送到我们手上!”
此言一出，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士兵们间炸开了锅，恐惧被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取代
“什么?最好的新的!”
“明日晌午就能到!这么快?”
“太好了!这下不用担心了!”
营地里的气氛瞬间逆转!士兵们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上面”的感激涕零，第三艘船的守卫们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头儿看着士兵们感激涕零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和冰冷，但脸上依旧挂着“与兵同乐”的笑容“好了好了!都打起精神来!等新货到了，都给我好好干!别辜负了‘上面’的厚恩!该治伤的治伤，该修船的修船!”
“不过给我记住了，这件事不可外传，谁要是敢说出去，掉了你们的脑袋，这可是关乎上面的颜面，谁要是敢说出去，可是要诛九族的”
士兵们手中的东西停下，脸上写满了坚定“谨遵头儿命令”
他独目走到营地边缘无人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望着远处通往云州的方向，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什么“昨夜事发之后八百里加急”?什么“开库取货”?什么“星夜兼程”?
都是假的
那批所谓的“更好十倍的新货”，早在船队从青石坳出发前，就已经按照“上面”的严令，秘密起运了!
他，这个军官头头儿，不过是“上面”手中一枚听话的棋子。确保这个货收到了而已
一只灰色的信鸽，悄无声息地落在陈领使的肩头，他面无表情地取下鸽腿上细小的竹管，抽出里面的密信，扫了一眼，指尖一搓，密信化为粉末，随风飘散，他望向士兵们欢呼的方向，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鸽子扑棱棱飞走，没入阴沉的天际。营地里的欢呼声还在继续，没有人知道，而那个让他们感恩戴德的“及时雨”，不过是早已备好的一招闲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