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夜半密谋
书名:圛兴·驭生权杖 作者:本真模样 本章字数:5416字 发布时间:2025-09-07

萧府的大厅,如同冰窖。两条刺目的白幡悬在门楣,在夜风中无力地飘荡,发出簌簌的声响,如同幽魂的低泣。惨白的素烛在灵位前无声燃烧,烛泪堆积如血,映照着两只崭新的牌位。青烟袅袅,缠绕着死寂的空气。

 

萧望屿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背脊挺得笔直,却像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石像。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嘴唇干裂出血口,脸颊深陷,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里面是两潭凝固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和眼底深处那一点如同地狱鬼火般疯狂跳跃、燃烧的猩红。萧伯和鱼姑娘劝了又劝,声音都哑了,换来的只有死水般的沉默。他们只能强撑着,操持着府中上下,接待着络绎不绝前来吊唁的荆城父老。

 

萧仁老爷生前乐善好施,仗义疏财,荆城内受过他恩惠的穷苦人不知凡几。此刻,萧府门前,挤满了面带悲戚的百姓。有衣衫褴褛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对着灵位叩首;有妇人牵着懵懂的孩子,默默垂泪;有曾被萧仁免去债务的商贩,送来微薄的奠仪……低低的啜泣声、叹息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无声的洪流,冲击着萧府的高墙,也冲击着萧望屿麻木的心湖,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商盟幸存的兄弟们也陆续来了。他们大多形容憔悴,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更深的绝望。昔日商会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敲骨吸髓后的空壳和被恐惧烙下的印痕。他们默默地燃香,叩拜,对着萧望屿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萧少爷,节哀”,然后带着满身的萧索黯然离去。

 

人群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是白乘风。他瘦得几乎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昔日壮实的身体只剩下一把嶙峋的骨头,宽大的旧衣挂在身上空空荡荡,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他走到灵前,颤巍巍地点燃三炷香,对着萧仁夫妇的灵位深深拜了三拜。然后,他艰难地直起身,走到如同石雕般跪着的萧望屿身旁。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同样枯瘦、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一下、两下、三下,拍在萧望屿的肩膀上。那力道沉甸甸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和某种决绝的意味。拍完,他深深地、哀凉地叹了一口气,浑浊的老眼复杂地看了萧望屿一眼,便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三摇地消失在门外喧嚣的悲声里。

 

那三下沉重的拍击,如同三记闷锤,狠狠砸在萧望屿凝固的心湖上!冰封的表面,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更深,露重。

灵堂里只剩下萧望屿一人。素烛的光晕将他孤独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冰冷的墙壁上。白幡在夜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万籁俱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子夜三更。

梆子的余音在远处街巷幽幽散去,如同鬼魅的叹息。

萧府后门,那扇平日里少有人走动的、略显破旧的木门处,突然响起了几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喵——呜——”

“喵——呜——”

“喵——呜——”

三声夜猫的叫声,短促,清晰,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节奏感,划破了死寂的夜。

 

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一直跪在灵前如同石雕的萧望屿,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那双死寂空洞的眼睛里,那点猩红的光芒骤然炽亮!他扶着冰冷的香案边缘,用尽全身力气才支撑着麻木僵硬的身体站起来,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酸痛和伤口撕裂的刺痛。他踉跄着,却异常坚定地,悄无声息地穿过幽暗的回廊,走向后门。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片刻,门外只有风声。他动作极轻地拔开门闩,缓缓拉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外阴影里,站着两个人影。

一个正是白日里在灵堂拍他肩膀的白乘风,此刻他眼中再无半分白日的佝偻与悲戚,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

另一个则裹在一件宽大的、几乎遮住全身的黑色粗布斗篷里,帽檐压得极低,面容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只给人一种如山岳般沉凝、带着血腥气的压迫感。

 

萧望屿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尾随。他侧身让开通道,低声道:“快进来!”

 

三人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魅影,迅速闪入后门。萧望屿反手将门闩插好,领着二人,熟门熟路地穿过堆放杂物的后院,来到一间位置极其偏僻、平日里堆放旧物、极少有人踏足的小小暗室。

 

暗室没有窗,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被萧望屿点燃,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勉强驱散了一小片浓稠的黑暗,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投射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

 

白乘风的脸上没有了白日的哀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亢奋的赞许和一种深藏眼底的狠戾。他压低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萧老弟,你果真没让我失望!明白了我的暗语!”他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与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是我白乘风眼下最开心的事了!”

萧望屿的脸隐在黑暗中,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石摩擦,却异常清晰:“后背三下,夜半三更,后门相见。” 他的话语简洁,却透着一股冰冷的了然。目光,却越过白乘风,落在那依旧裹在斗篷里的神秘人身上,带着审视与警惕。

“正是!”白乘风重重点头,不再废话,单刀直入,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刀,带着刻骨的仇恨,“萧老弟,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们商盟的兄弟,十有八九已被官府和斩蛟门那帮畜生逼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侥幸活下来的,也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这荆城,已无我等立锥之地!”

 

他猛地攥紧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可那些豺狼会放过我们吗?不会!展岐那狗贼杀了萧老爷,官府连屁都不放一个!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直到把我们最后一点骨髓都榨干!坐以待毙?最终只会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萧望屿听着,身体微微绷紧,眼中那幽暗的火焰无声地燃烧着,映照着家中缺失的温暖。

 

白乘风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翻涌的恨意,继续道:“实不相瞒,在狱中,我也曾想过,若能侥幸爬出那鬼门关,便带着家人,变卖最后一点家当,远走他乡,离这荆城越远越好!哪怕做个流民,讨饭度日!”他嘴角咧开一个苦涩到极点的笑容,“可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不过是痴人说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圛兴圣朝治下,走到哪里不是官匪一家,敲骨吸髓,视我等如猪狗草芥!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不过是换个地方被吸干血肉罢了!”

 

萧望屿低低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那是绝望的共鸣,眸中的火焰跳动得更猛烈了。

“看看我!”白乘风猛地扯开自己破旧的衣襟,露出根根分明的肋骨和上面新旧交错的鞭痕,“为了把我从那地狱里捞出来,我家中更是砸锅卖铁,连祖坟边那几棵遮阴的树都砍了卖了!如今连一席栖身之所都难寻,和乞丐无异!商盟的其他兄弟,境况只会与我无异!包括你萧家,我们还有什么可失去的?!我们商盟其他的兄弟,哪一个不是被刮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身烂肉和满腔血仇!”

 

萧望屿闭上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所以!”白乘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他猛地指向身边那个一直沉默的斗篷人,“我想到了!既然整个圛兴大陆都容不下我们这些活不下去的蝼蚁,那我们——就离开圛兴!”

 

萧望屿猛地睁开眼,瞳孔收缩:“离开圛兴?”

 

“对!”白乘风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压低了声音, “离开这块吃人的陆地!这天下,除了圛兴大陆,别忘了!这茫茫大海,浩瀚无边!圛兴大陆之外,南方遥远的汪洋深处,还散布着数不清的岛屿、礁石、沙洲!那也是真正法外之地。”

 

萧望屿皱眉,声音带着疑虑:“可那些砂砾一般渺小的岛礁……不过是些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连淡水都难寻,如何能容我们生存?”

 

“嘿嘿嘿……”白乘风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眼中充满了邪性的光,“兄弟,你只知其一!在那片官府水师都望而却步的远海深处,就有那么一群人!他们长年累月漂流在无垠的大海上,以船为家,以劫掠为生!官府?管得了陆地,可管不了那茫茫无际的碎星海!他们活得逍遥自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官府连他们的影子都摸不着!”

 

萧望屿心头剧震,一个名字瞬间跃入脑海,他失声道:“你是说……‘云螺海匪’!那群盘踞在‘云螺列岛’,开着鬼船,劫掠商船、登岸屠村的……海匪?”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正是!”白乘风斩钉截铁,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扭曲的认同感,“官府污蔑他们是海盗?哼!依我看,官府那些披着人皮的豺狼,行径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海盗不过是一些被这吃人世道逼得走投无路,犯了 他们的‘王法’,再也无法踏上故土的人罢了!” 他刻意扭曲着定义,为自己的选择寻找着血腥的正当性。

 

“可……”萧望屿心中天人交战,加入海盗,意味着彻底抛弃为人的身份,永坠黑暗的深渊。

 

“那又如何呢!” 白乘风大着声打断他,枯瘦的手激动地挥舞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萧望屿脸上,“萧老弟!醒醒吧!看看你爹娘冰冷的灵位!想想你受过的酷刑!想想我们被榨干的家产!想想那些死在牢里的兄弟!我们还有退路吗?留在这里,等官府和斩蛟门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像捏死臭虫一样捏死你?还是等着展岐那狗贼哪天心情不好,再找上门来,把你剩下的半条命也收走?被他们一点点折磨死,吸干血而死!与其窝囊地死,不如豁出去,拼他个鱼死网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杀他个天翻地覆!无非落得个流亡海外、永世不再归乡的下场。”

 

白乘风的话语,如同最猛烈的风暴,彻底撕碎了萧望屿心中最后一丝犹豫。杀父之仇!毁家之恨!官府的无情!斩蛟门的凶残!展岐那张狞笑的脸!父母灵牌上冰冷的墨字!……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化作一股焚尽理智的滔天烈焰!他眼中最后一点人性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最原始、最狂暴的毁灭欲望!

 

“杀!”一个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字眼,从萧望屿干裂的喉咙里迸出。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盯住白乘风。

 

白乘风看到萧望屿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疯狂恨意,知道火候已到。他侧身一步,让出身后的斗篷人,声音带着一种引荐的意味:“萧望屿兄弟,实不相瞒,这位,便是云螺海匪的大头领——独目泚龙!泚龙大哥义薄云天,感念我昔日暗中接济物资的微薄情谊,此次听闻我们的惨状,更是义愤填膺!”

 

那一直沉默的斗篷人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抬起手,掀开了宽大的兜帽。

 

一张饱经风霜、如同刀劈斧凿般的脸露了出来。左眼被一块黑色的皮质眼罩覆盖,右眼却锐利如鹰隼,闪烁着冷酷、嗜血又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光芒。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斜劈而下,越过鼻梁,消失在脸颊的胡茬里。正是令沿海官府和商船闻风丧胆的海盗头子——独目泚龙!

 

他仅剩的独眼扫过萧望屿,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皮肤,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石摩擦,带着浓重的海腥气和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白兄于我有恩。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泚龙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血腥的承诺,“我独目泚龙在此向二位兄弟保证,云螺列岛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若想入伙,我虚席以待!若是有仇要报——”他那只独眼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如同择人而噬的鲨鱼,“管他是斩蛟门的堂主,还是他娘的什么狗屁南兴王爷!老子经年杀人无数,无非是多背上些死罪罢了!”

 

萧望屿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直冲头顶,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复仇的咆哮!杀展岐!杀南兴王!杀光那些狗官!这念头如同最烈的毒药,瞬间麻痹了他所有的良知和恐惧!

 

“那你们的计划是?”萧望屿声音嘶哑,眼中只剩下嗜血的狂热,紧紧盯着白乘风和泚龙。

 

白乘风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疯狂与快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仇人伏尸的盛景:“今日我冒险带泚龙大哥前来,便是把你萧老弟当作生死与共的自己人!我们已谋划妥当!”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惊雷在萧望屿耳边炸响:

 

“我已变卖仅剩的祖宅田产,全部换成物资,作为入伙之资!但在离开这该死的荆城之前,我们要——血洗荆城!”

 

萧望屿瞳孔骤缩,呼吸骤然粗重。

 

白乘风眼中凶光毕露,语速加快:“泚龙大哥手下的船队,此刻就潜伏在荆城外海五十里的一处暗礁!只等泚龙大哥的信号一出,顷刻间便能杀到港口!”

 

“与我们里应外合,捣毁斩蛟门设在荆城港口的分舵!把那展岐千刀万剐,祭奠萧老爷和所有枉死的兄弟!”白乘风咬牙切齿。

 

“接着,”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复仇交织的火焰,“冲进南兴王那老贼的府邸!将这些年他搜刮民脂民膏劫掠一空!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最后,”白乘风猛地一挥手,仿佛要斩断所有退路,“抢走港口所有能用的官船、商船!抢不走的,一把火烧成灰烬!让这吃人的港口化为焦土!最后,我们扬帆出海,跟着泚龙大哥,去那云螺列岛,天高海阔,从此逍遥自在,做那真正的四海游龙!”

 

他喘了口气,看着萧望屿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补充道:“放心!商盟其他活着的兄弟,还有那些被官府戕害、同样家破人亡的苦主,我已暗中联络!愿意跟着我们举义的,足有数百之众!他们早已恨透了这世道,只等一声号令,便跟着我们杀出一条血路!这一切,都是他们逼我们的!”

 

暗室里,油灯的火苗疯狂地跳跃着,将三人狰狞的面容投射在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萧望屿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激动和仇恨而微微颤抖。爹娘的血仇!家破人亡的绝望!被踩进泥泞的屈辱!所有的所有,都化作了此刻胸腔里焚尽一切的烈焰!

 

什么王法?什么天理?什么狗屁圣朝!

这世间,只剩下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孤狼般的决绝与疯狂!他伸出那只沾着泥土、血污和灵堂烛泪的手,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算我一个!血洗荆城!报仇雪恨!”

 

白乘风和独目泚龙对视一眼,眼中同时爆发出残忍的快意。三只代表着不同仇恨却同样燃烧着毁灭火焰的手,在昏暗摇曳的油灯下,在萧仁夫妇灵牌无声的“注视”中,重重地、带着血腥的誓言,交握在了一起!

 

冰冷,粗糙,带着铁锈和硝烟的气息。

如同缔结了一份通往地狱的契约。

 

荆城沉睡的夜空下,一场酝酿着腥风血雨的惊涛骇浪,已在暗室中掀起了第一道致命的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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