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无常鬼市，青炎焚诡
无常墟，并非一座寻常意义上的墟市。
它位于人界与鬼界交界的一处空间裂隙之中，终年弥漫着灰白色的雾气，光线晦暗不明，建筑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坍塌，却又异常坚韧地存在着。这里是见不得光的交易圣地，流窜着六界通缉的要犯、寻觅禁忌材料的修士、兜售诡异情报的密探，甚至偶尔会有伪装前来的异界之人。秩序？这里的秩序就是弱肉强食，以及墟市深处那几位神秘主宰定下的、无人敢轻易触碰的铁律。
穿过一层水波般的空间隔膜，阴冷、潮湿、夹杂着无数复杂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洛酥四人踏入了这片光怪陆离之地。
街道两旁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摊位，售卖的东西也千奇百怪：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眼球、闪烁着怨念的骨器、气息诡异的丹药、甚至还有被封印在笼中的虚弱精怪。来往的行人大多遮掩着面容，眼神警惕而冷漠，空气中弥漫着低语的讨价还价声和偶尔响起的、被迅速压下去的短促惨叫。
“跟紧我，别乱看，也别乱碰任何东西。”墨汐低声提醒，她周身自然流转的淡淡鬼气在此地反而成了最好的伪装，让她看起来像是归乡的鬼族。她熟门熟路地引着众人穿梭在迷宫般的狭窄街道中。
凌澈和白曜一左一右将洛酥护在中间，神色紧绷，全身肌肉处于随时可爆发的状态。这里的危险程度，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那种无处不在的恶意和窥视感，令人头皮发麻。
洛酥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识海中那缕微弱的古神本源（她以为是魔神本源）让她对周遭的能量流动异常敏感。她能感觉到无数贪婪、邪恶、好奇的神识从他们身上扫过，但在触及她体内深处那蛰伏的、令人战栗的力量时，又都如同触电般迅速缩回。
顾昀烨依旧那副闲庭信步的模样，甚至还有闲心对某个摊位上一串用婴儿头骨制成的风铃评头论足：“做工糙了点，怨气凝而不实，下等货色。”摊主是个干瘦的老鬼，闻言龇牙咧嘴，但在对上顾昀烨那双看似带笑实则深不见底的黑眸时，猛地打了个寒颤，悻悻地缩了回去。
墨汐的目标很明确，带着他们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条更加阴暗、几乎无人行走的死胡同尽头。那里只有一个摊位，后面坐着一个裹在厚重黑袍里、身形佝偻到几乎看不见脸的人影。摊位上空空如也，只摆着一个破旧的陶碗，碗底有着几枚暗沉沉的、不知是何材质的钱币。
“问路，什么价？”墨汐上前，用某种古老的鬼语低声问道。
那黑袍人影动了一下，一只干枯如同鸡爪的手从袍袖中伸出，指了指陶碗。
墨汐皱眉，似乎觉得价钱比以往贵了不少，但还是示意凌澈。凌澈从储物戒中取出几块上品灵石放入碗中。灵石落入碗底，瞬间被那几枚暗沉钱币吸走了所有灵光，化为齑粉。
黑袍人似乎满意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问。”
“影煞门，最近的据点，或者常驻的联络人。”墨汐沉声道。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检索信息，然后缓缓报出了一个地址：“腐骨巷，第七间铺子，找‘剥皮匠’。”说完，便再次缩回黑袍里，仿佛石化了一般，不再理会众人。
得到信息，四人迅速离开死胡同。
“腐骨巷是墟市里的‘屠宰场’，很多见不得光的黑吃黑和私下刑罚都在那里进行，‘剥皮匠’是那里有名的情报贩子兼中间人，但也以残忍嗜杀闻名。”墨汐快速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厌恶。
越是往腐骨巷方向走，周围的环境就越是破败血腥，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浓重的腐臭和铁锈味，甚至能看到一些角落里还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以及随意丢弃的、带着啃噬痕迹的白骨。
终于，他们停在了一间低矮、用某种巨大生物肋骨搭建的棚屋前，门口挂着一串风干的人手作为门帘，一块歪斜的木板上用血写着“第七铺”。
棚屋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个散发着绿油油光芒的骨灯摇曳着。一个身材肥胖、围着沾满血污和油渍皮围裙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用一柄小巧锋利的骨刀，熟练地剥离着一具刚死不久尸体上的皮肤。那手法精细得令人毛骨悚然。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买皮子？还是要‘材料’？刚到的鲜货，灵气足得很。”
墨汐强忍着不适，冷声道：“剥皮匠，打听点事。”
那肥胖男人动作一顿，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他脸上堆满横肉，一双小眼睛眯成缝，闪烁着贪婪而残忍的光，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洛酥和墨汐身上停留了片刻，舔了舔厚厚的嘴唇：“生面孔啊……打听事？可以，不过我的规矩，先付钱，后问话。看你们细皮嫩肉的……一人留一只手下来当订金如何？”
他话音刚落，身上猛地爆发出元婴初期的强大煞气，试图用威压震慑几人，那只握着骨刀的手快如闪电般就抓向离他最近的洛酥手腕！
他打错了算盘。
就在那油腻肥手即将触碰到洛酥的瞬间——
“嗡！”
灼热的青炎再次毫无征兆地从洛酥体表腾起！
这一次，不再是防御性的火环，而是凝聚成数条灵活无比的火蛇，瞬间缠绕而上！
“啊啊啊——！”
杀猪般的凄厉惨叫瞬间响彻整个棚屋！剥皮匠触电般缩回手，但整只右手连同那柄骨刀，已然被恐怖的地心青炎包裹！那火焰如同附骨之疽，疯狂灼烧着他的血肉、骨骼甚至元婴煞气！任凭他如何催动功力都无法扑灭，反而越烧越旺，顺着手臂向上蔓延！
“我的手！我的修为！这是什么火？！饶命！仙子饶命！”剥皮匠痛得满地打滚，肥胖的身体撞翻了旁边的工具架，各种恐怖的刑具散落一地。他脸上的贪婪和残忍早已被极致的恐惧和痛苦取代。
凌澈、白曜、墨汐再次被震惊。元婴初期！一个照面就被洛酥废了一只手？这青炎的威力简直骇人听闻！
洛酥上前一步，周身青炎跳跃，冰冷的眸子俯视着地上打滚的剥皮匠，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能！能！仙子请问！小人知无不言！求仙子收了神通吧！”剥皮匠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洛酥心念微动，那缠绕其手臂的青炎这才缓缓褪去，留下一条彻底焦黑碳化、冒着青烟的手臂。剥皮匠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看着洛酥的眼神如同看着最恐怖的魔神。
“影煞门，你知道多少？他们的据点，目的，任何情报。”洛酥冷声问道。
剥皮匠不敢有丝毫隐瞒，忍着剧痛颤声道：“影、影煞门……他们在墟市确实有个秘密据点，就在、在‘鬼哭岩’后面第三间地下室……他们最近像疯了一样在找、找几个人……好像是从人界宗门逃出来的……报酬高得吓人……其他的，小人真的不知道了！他们行事非常隐秘！”
鬼哭岩！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洛酥不再看他，转身示意同伴离开。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棚屋时，那剥皮匠眼中猛地闪过一股极度的怨毒和狠厉，他剩下的左手悄悄摸向腰间一个隐藏的黑色铃铛——那是他同归于尽的法宝！
然而，他的手指还未触碰到铃铛。
一缕微不可查的、比地心青炎更加幽深阴冷的黑芒，自顾昀烨指尖一闪而逝，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剥皮匠的后脑。
剥皮匠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神采瞬间熄灭，怨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悄无声息地栽倒在地，气息全无，仿佛突然暴毙。
走在前面的洛酥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剥皮匠倒地的尸体，微微蹙眉，以为是青炎重伤所致，并未深究。
顾昀烨若无其事地跟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走，去鬼哭岩。”洛酥目光锐利，线索就在前方。无常墟的黑暗，正被她的青炎一步步撕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