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杏嵂握着那个仿佛烙铁般的汉堡,僵在原地。赵姐关于“烤验战士”和“烈焰炙烤”的激昂演说、江临那句“梦境预演版本更新”的冰冷补刀、陈瞳闪烁着的八卦镜头、以及胃里因噩梦和恐惧翻腾不休的酸水……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而荒诞的网,将她死死缠住,几乎窒息。
她能感觉到所有或好奇、或同情、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聚焦在她手里那个该死的、象征着一切荒诞源头的汉堡上。
“噗通……噗通……”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声音大得她自己都能听见。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牵扯着那个键盘留下的青印一阵阵抽痛。手腕的绷带似乎也变得更紧,勒得她生疼。
“冲击力……‘烤’验……”赵姐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变得模糊不清。
卜杏嵂的视线开始摇晃,办公室明亮的灯光变得刺眼而眩晕。她看着手里的汉堡,那浓稠的酱汁仿佛变成了暗红色的血液,面包胚变成了苍白的皮肤,中间那块厚厚的羊排,则幻化成了……
梦里那个被展开的、等待被炙烤的……自己。
“唔……”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强烈恶心感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她的喉咙。
她猛地将那个烫手的汉堡扔回桌上,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酱汁溅到了桌面的文件上,留下油腻的污渍。
“对、对不起!赵姐……我……我不太舒服!去一下洗手间!”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丢下这句话,也顾不上看赵姐瞬间错愕不满的表情,更顾不上江临那双仿佛在记录数据的眼睛和陈瞳愈发兴奋的镜头,转身再次跌跌撞撞地冲向卫生间的方向!
这一次,她不是慢吞吞地挪,而是几乎小跑,甚至可以说是逃离。
“砰!”
她重重撞开隔间的门,反手锁上,整个人脱力般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剧烈地喘息着,额头顶着门板,试图用那一点冰凉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没用。
噩梦的画面和赵姐的声音像病毒一样在她脑海里疯狂复制、交织。
“串在铁钎上……” “架于烈焰之上……” “备受‘烤’验……” “终极技能动画……”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锤子,敲打在她脆弱的神经上。
她滑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试图将自己与那个疯狂的外部世界隔绝。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烤全羊? 为什么连她潜意识里最私密、最恐怖的噩梦,都会被精准地捕捉、放大、然后变成所谓的“创意”和“版本更新”?
这已经超出了“人形避雷针”的范畴,这简直是……她的整个人生,包括她的梦境,都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实时监控、分析、并提取成为这个荒诞宇宙的养料!
“咔哒。”
一声轻微的、几乎不易察觉的金属摩擦声。
卜杏嵂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看向隔间门板下方。
什么都没有。
是幻觉吗?
还是……
她忽然想起公司里关于江临的那些传闻,说他不仅在代码层面是个天才,在硬件方面也“略有涉猎”,甚至能自己组装一些……小玩意儿。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江临会不会在她身上装了什么东西?某种生命体征监测或者……脑波活动记录仪?否则他怎么总能如此精准地……补刀和“预言”?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甚至下意识地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绷带和衣物。
当然,一无所获。
她靠在冰冷的隔间壁上,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一个被困在自己制造的(或者是被强加的)荒诞悲剧里的、可怜又可笑的角色。
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同事隐约的谈笑声,是正常的世界。
而她,被隔离在这个小小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空间里,独自面对着一场无声的、针对她存在本身的、“烤”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她麻木地掏出来,看到是江临发来的消息。
江临:你的“猛男全餐”我帮你收起来了。基于你刚才的生理反应数据(瞳孔放大、面色苍白、手部震颤、逃离速度加快),建议你选择流质食物补充能量。公司楼下新开了家酸奶店,主打“辐光7号”同款藻蓝蛋白配色,或许能提供你撰写后续剧情所需的……灵感。
卜杏嵂看着那条消息,特别是“辐光7号”那几个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隔间里回荡,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
酸奶? 藻蓝蛋白? 灵感?
她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个世界,果然他妈的……没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