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长志雄那句关于“更精准模仿”的低语还在空气中震颤,未等众人从那令人窒息的推测中回过神来,他竟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魂飞魄散的举动——
他毫无预兆地、异常迅速地转身,两步跨到那扇被各种家具死死堵住的大门前!
“你干什么?!”邓讯骇然大吼,试图阻止。
但宫长志雄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他似乎并没有费力去挪动那些沉重的障碍物,只是巧妙地找到了一个角度,用手在门缝附近某个看不见的地方一拨弄——那原本被堵得严严实实的门,竟然“咔哒”一声,滑开了一道刚够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外,是浓稠如墨、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和死寂。
“不——!”林晚星尖叫。
宫长志雄没有丝毫犹豫,一闪身,便融入了那片黑暗之中。缝隙在他身后迅速合拢,仿佛那黑暗有生命般将他吞没。
“他疯了!他出去了!”顾笙的声音变了调。
“他把门打开了!那东西会进来的!”旺颜歇斯底里地抓紧了身边的人。
极致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他们死死盯着那扇门,身体僵硬,等待着最恐怖的景象从那条缝隙里涌入。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撞击,没有抓挠,没有怪物涌入。只有那绝对的、令人心脏停跳的寂静,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带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仿佛能冻结血液。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死了吗?被外面的东西撕碎了?还是……他本来就是它们的一员?
就在所有人的神经绷紧到快要断裂时——
“咔哒。”
门缝再次被轻轻推开。宫长志雄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重新闪了进来,动作轻巧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的手上,多了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湿漉漉的深色防水挎包,那包看起来专业且结实,绝非普通徒步客会携带的。
他再次灵巧地一拨弄,门扉严丝合缝地关上,仿佛从未开启过。外面的死寂再次被彻底隔绝。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却让客厅里的所有人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
宫长志雄仿佛只是出门取了一份报纸般从容。他无视了众人如同见鬼般的惊骇目光,提着那湿漉漉的袋子走到客厅中央,然后将它“咚”的一声放在地上,拉开了拉链。
里面露出的东西,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无比怪异、荒诞,甚至……惊悚。
那是一堆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泳衣。各种款式都有:连体的、分体的、保守的、甚至还有几件略显花哨的比基尼。材质看起来是专业的速干面料,但此刻都湿漉漉地滴着水,仿佛刚刚从某个冰冷的水库里捞出来。
宫长志雄开始行动。他拿出一件件泳衣,面无表情地、近乎仪式般地,走到每一个人面前,将一件泳衣放在他们面前的桌上、凳子上,或者直接塞进他们因震惊而僵住的手中。
“换上吧。”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诡异力量。
没有人动,所有人都像被石化了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或面前那件湿冷、不合时宜的泳衣。
“你……你什么意思?”吴晓烨的声音干涩发颤,她看着被放在自己鼓面上的那件蓝色连体泳衣,仿佛那是什么毒蛇。
宫长志雄发完了最后一件——那是一件黑色的、略显老式的连体泳衣,他把它递给了年纪最长的金尚律。然后他转过身,面对所有人,烛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
“《水阴界》的故事,我并非白讲。”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泳衣,“‘滞留者’的力量源于水,作用于水。它们制造寂静,吞噬声音,最终将一切拖入冰冷与水汽的永恒之境。”
他指了指那些泳衣:“普通的衣物,在水中只会成为负担,浸透后沉重冰冷,加速你的绝望和下沉。而这些,”他顿了顿,“是特制的材料,能一定程度上隔绝那种阴冷,减少阻力,更重要的是——它能让你在必要时,拥有‘选择’的资格。”
“选择?”沈聆轻声问,眉头紧锁。
“选择是挣扎着溺毙在绝望里,还是……”宫长志雄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却冰冷无比的弧度,“……主动潜入那片黑暗,去寻找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存在的‘缝隙’。”
“你在说什么疯话!”邓讯猛地将手中的泳衣摔在地上,“让我们穿着这玩意儿去对付外面那鬼东西?还是你想让我们自己跳进什么鬼水里去?”
“对付?不。”宫长志雄缓缓摇头,“是‘适应’,或者说……‘融入’。当‘水阴界’的投影降临,当寂静开始吞噬你,当冰冷的水汽缠绕你的脚踝……穿着常服的你,只会是挣扎的饵料。而穿上它……”
他环视众人,眼神锐利得可怕。
“……或许你还有一丝机会,记住你仍是独立的个体,仍能移动,仍能尝试……游泳。或许,你还能在那片死寂的水阴界里,多坚持一会儿,找到一丝并非它们为你准备的‘出路’。”
“或者,这只是为你自己选择一种稍微体面一点的……溺亡方式。”
他的话像冰水浇头,让所有人从头顶凉到脚心。这不是鼓励,这是一种冷酷到极点的现实告知。泳衣不是护身符,它是一件寿衣,一件让你在注定降临的恐怖中,或许能死得稍微有点主动权的寿衣。
宫长志雄不再看他们,而是走到窗边,凝视着外面无尽的夜和雨后的死寂,轻声补充道:
“它们模仿了暴力,模仿了寂静……下一次模仿,很可能就是‘水’本身了。”
“换不换,随你们。”
他背对着众人,仿佛已经置身事外。
客厅里,只剩下烛火摇曳,以及十六个人对着手中那件湿冷、诡异、象征着绝望和一线渺茫生机的泳衣,做着无声的、无比艰难的心理斗争。
门外的寂静,仿佛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