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长志雄带来的泳衣和那番冷酷的告诫,如同将所有人置于一座无形的刑架上。恐惧和荒诞感交织,让人难以呼吸。
死寂在蔓延。窗外、门外,那被宫长志雄称为“水阴界”投影的寂静,浓稠得如同实质。空气似乎也变得潮湿冰冷起来,烛火的光芒不再温暖,反而投下摇曳不定、仿佛水下折射般的诡异阴影。
最终,在极致的心理压力和宫长志雄那番话某种冷酷逻辑的驱使下,开始有人动摇了。
最先行动的是耿霜。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拿起那件分配给她的纯白色泳衣,走向一楼的洗手间。她的动作悄无声息,仿佛本就属于这片寂静。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白色的泳衣贴合着她瘦削的身材,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幽灵,与周围的古老家具格格不入。她沉默地坐回角落,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接着是林馨。她似乎觉得穿上这泳衣就能某种程度“弥补”或“验证”她讲述的故事,颤抖着拿起那件淡黄色的泳衣,也去换了。回来时,她显得更加瑟缩,不断用手拉扯着裙摆,仿佛那湿冷的布料是某种特殊的标记。
有人带头,便有了跟随者。江欣拿起一件红色的泳衣,甚至还苦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快消失,她还是走去换了。吴晓烨看着她的鼓,又看看那件蓝色泳衣,最终一咬牙,也拿了起来。沈聆、莫怡琴、唐吟乐……一个接一个,女性成员们大多在一种麻木或自我说服的状态下,陆续换上了那些湿冷的泳衣。男性成员们则大多选择观望,或坚决拒绝,邓讯甚至厌恶地将泳衣踢得更远。宫长志雄对此毫不干涉,他只是静静站着,如同一个冷漠的计时器。
艾艸换上的是一件墨绿色的泳衣。她是个细致的人,即使在这种时候,换完衣服后她也想找个袋子把换下的衣物装好。她记得玄关柜子里好像有闲置的购物袋,于是便朝着玄关走去,身影消失在客厅通往玄关的拐角。
时间过去了大概十分钟。
“艾艸呢?拿个袋子要这么久吗?”顾笙有些疑惑地朝玄关方向望了望。
“可能还在整理吧,她一向有条理。”沈聆轻声回答,虽然眉头也微微蹙起。
又过了几分钟,依旧没有动静。
“艾艸?”林晚星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只有死寂。
一种微弱的不安开始蔓延,但并不强烈。大家觉得她可能是害怕,躲在玄关那里?或者去了别的房间?无人注意到玄关的阴影处,地面似乎比别处更潮湿一些,一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蹼状痕迹正缓缓渗入地板,然后如同被吸收般消失。
宫长志雄的目光扫过玄关方向,眼神深邃,没有任何表示。
曾贤音换上的是一件深紫色的泳衣。她始终没有参与其他人的低语,换好衣服后,她拿着素描本和笔,独自走到了客厅连接日光室的玻璃门前。那里相对安静,她借着烛光,想继续画些什么,记录下这诡异的氛围和人们脸上的恐惧。她背对着客厅,面向着玻璃门外漆黑一片、原本是花园的景色。
大约十五分钟后,金尚律偶尔抬眼望去,发现曾贤音保持那个姿势很久没动了,画板支在那里,人却似乎不见了。
“贤音?”金尚律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日光室门口空荡荡的,只有画板立在那里。
“她是不是回客厅了?或者去洗手间了?”有人猜测。
但稍微环顾,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不安感稍微加剧了一些。无人注意到日光室的玻璃门上曾隐约映照出过一瞬间巨大无比的模糊阴影,以及一条闪电般闪过又消失的猩红色痕迹。曾贤音的画板上,最新的素描是一片扭曲的、如同透过晃动的水面看到的模糊景象,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难以名状的深色轮廓,一张纸上还画了半张惊恐的人脸,笔触到此中断。
艾艸正在低头翻找柜子时,突然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缠住了她的腰腹。那感觉湿滑、冰冷至极,几乎在一瞬间勒得她窒息。她连一声惊叫都发不出,就被猛地拽离地面,视线天旋地转。下一秒,无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腥臭将她淹没。她感到自己被飞速地拖拽,然后重重摔落在一个不断蠕动的空间里。这里热得反常,空气稀薄,充满了强烈的酸腐气味。她的皮肤一接触到那蠕动的环境,就传来剧烈的刺痛感。她试图挣扎,但四肢被粘稠的液体和不断收缩的空间紧紧包裹,动弹不得。绝望的窒息感伴随着被溶解的恐怖感觉袭来,她的意识在剧痛和缺氧中迅速模糊。
曾贤音正专注于捕捉玻璃门上微弱反光中的线条时,突然,背后的玻璃无声地荡漾开,一条难以想象的长舌如同毒蛇般射出,卷住她的脖颈和肩膀。巨大的力量将她向后拖去,她甚至能感到自己的脚踝撞破了那层如同水膜般的玻璃障碍。她落入一个同样蠕动、充满腐蚀性液体的空间。这里压力更大,痛感更强烈。她几乎立刻开始窒息,感觉到泳衣在被快速腐蚀,皮肤传来可怕的剧痛。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模糊地感觉到另一个正在被消化的、蜷缩的人形物体碰触到了她。但已经无法确认了。她的思维沉入无尽的痛苦和黑暗之中。
客厅里的人们,虽然感到疑惑和不安,但尚未将两人的消失与那荒诞的泳衣、乃至更荒诞的“巨型青蛙”联系起来。他们只以为有人压力太大独自躲起来了,或者去了别的房间。
“也许……也许我们该一起去找找?”林晚星提议道,声音带着不确定。
宫长志雄终于从窗边转过身,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穿着泳衣的女性,嘴角似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分散寻找,”他缓缓地说,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或许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他的话语,像是在关心,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剩下穿着泳衣的女性们,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寒意,比那湿冷的泳衣带来的更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