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长志雄的问题悬在死寂的空气中,无人能答。理解?他们理解的只有无尽的恐惧和即将降临的死亡。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林晚星的声音破碎不堪,她身上是一件淡青色的挂脖式连体泳衣,此刻感觉像勒紧的绞索。作为宅主,她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负罪感。
“怎么办?”邓讯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宫长志雄,恐惧化作了暴怒,“你!你都知道对不对?!这泳衣!那鬼东西!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把它引来的?!”
他几乎要冲上去揪住宫长志雄的衣领,却被金尚律和顾笙死死拦住。
宫长志雄面对指控,神色依旧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引来?不。是你们的‘讲述’汇聚了‘回响’,是这场暴雨和地质变动撕开了‘缝隙’,是你们的恐惧为它提供了坐标。而我……”他顿了顿,“只是一个观察者,一个……或许能提供一线生机,但无法保证结果的信使。”
“一线生机?就是让我们穿上这送死的衣服?!”邓讯怒吼。
“脱下是立刻被吞噬,穿上……或许能多挣扎片刻,甚至,”宫长志雄的目光扫过那些穿着泳衣、瑟瑟发抖的女性,“……能有人找到那条几乎不存在的‘生路’。”
他的话如同恶魔的低语,给予希望的同时又将其碾碎。
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角落、穿着纯白色泳衣的耿霜突然抬起了头。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但那双淡色的瞳孔里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决绝的光芒。她似乎对周围的争吵和恐惧充耳不闻,只是缓缓地、艰难地站了起来。她踉跄了一下,然后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耿霜?你去哪儿?”沈聆急忙问道,她身上藏青色的泳衣也因紧张而被汗湿。
耿霜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回头。她的步伐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拦住她!别让她落单!”叶䀣谱急喊。
离楼梯最近的金尚律和顾笙立刻上前想拦住她。然而,就在她们的手即将触碰到耿霜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耿霜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又像是隔着一层不断波动的水幕。金尚律和顾笙的手穿透那层“水幕”,却感到一股冰冷滑腻的阻力,根本无法真正触碰到耿霜的身体!耿霜仿佛行走在另一个维度,对她们的阻拦毫无反应,继续一步一步地、僵硬地踏上楼梯。
“这……怎么回事?!”金尚律骇然。
众人眼睁睁看着耿霜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走廊的黑暗中。
“快!跟上去!”林晚星喊道,众人慌忙冲向楼梯。但当他们踏上楼梯时,那层诡异的“水幕”感已经消失了。二楼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几扇紧闭的房门和更深沉的阴影。他们呼喊寻找,却一无所获。只有在一间闲置卧室的门把手上,残留着一丝透明粘稠的液体。卧室的窗户紧闭着,但窗玻璃上却短暂映照出室内一个巨大的、模糊的、正在蠕动收缩的墨绿色轮廓倒影,以及一截迅速缩回的猩红痕迹。地板上,有一小滩正在迅速蒸发消失的、带着强烈酸味的液体。
耿霜感觉自己走上楼梯,但台阶仿佛没有尽头。周围的光线迅速暗淡,变成了浑浊的绿色。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前方传来,她没有抗拒。下一刻,她被温暖而充满侵蚀性的环境包裹。剧痛袭来,但她苍白的脸上却奇异地露出一丝解脱般的表情。她的意识在高温中逐渐消散。
寻找耿霜无果,众人退回客厅,士气彻底低落到了谷底。又一个人,在他们眼前以无法理解的方式消失了。
“没用的……没用的……”旺颜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反复念叨着,“它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在哪里吃就在哪里吃……我们逃不掉的……”她的精神似乎已经崩溃。
沈聆试图扶起她:“旺颜,别这样,振作点……”就在沈聆弯腰靠近的瞬间——旺颜身上那件黑色泳衣的阴影处,毫无征兆地,如同沸腾般涌出大量粘稠的、墨黑色的泡沫!这些泡沫迅速膨胀、汇聚,仿佛有生命般猛地向上包裹!
“啊——!什么东西!滚开!”旺颜惊恐地拍打,但那些泡沫粘腻无比,瞬间将她的手臂、头颅、上半身紧紧包裹在内!沈聆吓得连连后退。那墨黑色的泡沫剧烈蠕动,内部传来旺颜被闷住的、绝望的嘶鸣。泡沫的形状在迅速改变,拉长……最终,它凝固成了一个巨大、粗糙、令人作呕的青蛙卵块的形态!只是这个“卵块”表面,还隐约残留着旺颜惊恐的面部轮廓和挣扎的身体形状!然后,这个巨大的、还在微微颤动的“卵块”,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般,飞速地沉入了地板——地板在那瞬间仿佛变成了黑色的水面,“卵块”悄无声息地沉没消失,地板随即恢复原状。原地只留下几滴溅开的、腥臭的黑色粘液。
沈聆吓得跌坐在地,手指着那块地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比之前更清楚一些。那并非直接吞噬,而是一种……转化和拖拽。
宫长志雄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啊……‘笑棺’的怨念与‘水阴界’的融合吗?真是……惊人的演变。”
旺颜被那诡异的黑色泡沫包裹的瞬间,感觉到的不是拖拽,而是凝固。她仿佛被包裹在迅速硬化的琥珀里,无法动弹,无法呼吸。然后是一种急速的下沉感,仿佛坠入无底深渊。最后,包裹她的“卵壳”在强酸和胃壁的挤压下破裂,滚烫的消化液瞬间涌入,带来的痛苦远超其他人。她那张残留着惊恐和虚伪笑容的脸,或许是最后被溶解的东西。
现在,穿着泳衣的女性,只剩下吴晓烨、沈聆、林晚星。三人下意识地靠拢在一起,背对背站着,惊恐万状地环视着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片阴影,不知道那无形的死亡下一次会从何处袭来。
叶䀣谱猛地看向宫长志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尖锐:“你还在等什么?!你到底知道什么?!说出来!否则我们就算死,也会先拉你垫背!”
所有幸存者的目光——包括绝望的吴晓烨、沈聆、林晚星,以及惊怒的邓讯、金尚律、顾笙——都死死锁定了宫长志雄。压力,终于给到了这个神秘的始作俑者身上。
宫长志雄面对众人的逼视,终于缓缓叹了口气,那叹息中似乎带着一丝……期待?
“好吧,”他说,“看来,是时候让你们更清楚地看看……我们真正的‘对手’了。”
他的手,伸向了他那个一直未曾离身的、湿漉漉的防水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