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这位嫁衣新娘倏然现身,阴风卷地,鬼火森森……
莫说郑小郎霎时面色如纸,院中众人也在死寂片刻后,尖叫哭嚎着四散奔逃。
为捉鬼事成,院落早已封锁得密不透风。如今大门在我身后,朱玉娘与陈天赐则堵在柴房前?
众人如没头苍蝇乱撞哀鸣,我却不觉怜悯,反倒心生厌恶!
早听郑小郎说过,他们为虎作伥,助陈天赐行恶多端!此刻一见,果然人人身上缠绕黑气……
合该在小莲手中受些苦头!
……
陈天赐被柳条捆得结实,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待小莲漆黑无光的眼眸扫向他时,他白眼一翻,抽搐着昏死过去。
反观朱玉娘,初时惊慌,却很快镇定下来,竟又将铜簪狠狠刺向陈天赐的喉间——
“啊!”
陈天赐痛醒过来,一见小莲双眼,顿时崩溃哭求:
“玉娘!饶了我吧……饶了我……”
“玉娘,我待你是真心的!往后我们举案齐眉,家中钱财我一文不取——玉娘!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饶——”
话未说完,他骤然惨嚎起来!
他拼命挣扎,如肉虫般在地上扭动,而嫁衣女鬼小莲已用冰冷的手指缓缓抚上他的脸……
那般阴寒刺骨,那般未知恐怖……陈天赐喘着粗气,对上朱玉娘冰冷的注视,浑身一颤——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紧接着,朱玉娘竟向嫁衣女鬼盈盈一拜:“多谢姑娘。”
随后把玩手中铜簪,猛地扎进陈天赐胯下!
我瞧得头皮发麻,却暗骂一句:活该!
朱玉娘切齿道:“想晕?没门!陈天赐,你一介赘婿竟想鸠占鹊巢……如今我倒要瞧瞧,你连男人都做不成,还能嚣张几日!”
她甚至未拔出铜簪,任它留在那处。陈天赐浑身绷紧却无法挣脱,朱玉娘只觉多年怨气一朝尽散……
她笑得极为痛快。
郑小郎眼睛一亮,脱口赞道:“姐姐好魄力!”
说完才想起对方已非痴傻姐姐,而是恩人,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朱玉娘却对他柔柔一笑:“小郎,待找到我爹,我欲请他收你为义子。我寡居持家,你读书进取,光耀门楣……你可愿意?”
郑小郎怔住了。
鬼气弥漫院中,嫁衣女鬼曳着血红长衣戏弄众人。
哭嚎、尖叫、跪地求饶、痛苦挣扎……世间丑态,淋漓尽致。
唯此处,姐弟缘分以这般方式重续。温情脉脉流动,郑小郎毫不犹豫跪地:
“姐姐!”
又转向我:“阿姊,求您暂看顾我姐姐,我这就去寻朱老爷!”
“不必。”
朱小姐踢了踢地上绝望痛苦的陈天赐:“我只刺一下,若遇名医,或可痊愈。”
“但若三息内你不说出我爹下落,我便将它彻底割下来。”
没有男子能承受如此威胁。
陈天赐早已胆裂,命根又毁,心智全溃,唯命是从。
郑小郎冲入院内,自陈母房中掀开地窖。
朱老爷被铁链锁于榻上,已半身瘫痪。
郑小郎红着眼将他抱出,轻如孩童。
朱玉娘隐忍多年的泪水顷刻决堤:
“爹!”
……
鸡鸣破晓,小莲终于尽兴,瞧着院内横七竖八倒地之人,对我莞尔一笑。
她身上血红嫁衣霎时变为白日新烧的粉裙,衣�飘飘,宛若邻家女子般无害。
鬼怪当前,却无人再惧,只因人心之恶,远胜鬼怪。
郑小郎送我至客栈门口,眉间郁结已散:
“阿姊,今日多谢你。此恩我与姐姐必铭记于心,日后定多行善事,绝不害人。”
我点头,忽想起一事未了。
“郑小郎,你答应替我寻商队的事,莫忘了。”
郑小郎朗笑如少年清煦:“阿姊放心,必寻顶稳妥的商队!”
我微笑:“我信你。”
“若非你有情有义,也救不得朱家。我们将行,你会照顾好姐姐吧?”
郑小郎却摇头:“阿姊,我姐姐自身坚韧。我当苦读诗书,若得功名,方能做她后盾。”
“朱家无后又何妨?我之子嗣皆姓朱。姐姐若不愿再嫁,我便奉养她一生!”
“好男儿志在四方,姐姐与朱老爷愿供我读书,我感激不尽。家产我分文不取。”
“阿姊,知你非寻常人,今日我郑小郎当面立誓:若违此誓,天雷轰顶。”
刹那间,我双眼灼热——
郑小郎仿佛骤然抽长挺拔,身着红袍,清俊面容从容自信,端坐金銮殿前挥毫洒墨。
幻象转瞬即逝,司衡在脑海中说:“慕瑶,恭喜。有德之人于你见证下立誓,此即他所见未来。”
“此乃天眼进阶之兆。”
我却未在意天眼,只下意识心念回应:
“司衡,纵他日郑小郎状元及第风光无限,在我眼中,不及你万分之一俊美。”
此话出口,自觉孟浪。
旋即心底涌起热意——冰洞之中,司衡盘坐修炼,面颊耳根俱已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