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着包带的手一直没松。
秦屿在前面带路，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得稳。我没再回头看那道塔影，可它好像一直贴在我眼皮底下，一闭眼就晃。
楼梯间很暗，只有高处一扇小窗透进点灰光。我扶着墙往上走，左肩那块皮肤像结了冰，又像有火在烧。莲花纹还在往下爬，我能感觉到它动，像活的一样。
“到了。”秦屿停下，掏出一把钥匙，“物业说这层没人住，电梯坏了半年，监控也断了。”
他拧开门锁，推了下门。木门吱呀一声开条缝，里面黑着，一股陈年灰尘的味道冲出来。
我站在门口没动。
“怎么？”他回头。
“刚才……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我盯着屋里。
“没有。”他皱眉，“你听到了？”
我摇头。不是声音，是感觉。肚子里那东西动了一下，很轻，像谁在我脊椎上吹了口气。
“可能是风。”我说，抬脚进去。
屋里很空，家具都还在，但被翻得乱七八糟。沙发垫掀开，茶几倒着，墙上的画框歪在一边。警察来过，但没仔细搜。
“他们只做了表面登记。”秦屿说，“真正重要的东西，肯定不会摆在明面上。”
我走向卧室。床单皱成一团，枕头掉在地上。衣柜门开着，衣服被扯出来堆在地板上。
我蹲下翻了翻，突然摸到个硬角。
是本薄册子，藏在床板夹层里。封面是深蓝布面，边角磨得发白。我抽出来，翻开第一页。
字迹很细，像是用钢笔一点点写的。
“三月七日，他又来了。穿白大褂，说话温和，可眼睛不看人。他说我的检查结果正常，可我知道，他在我身上动了什么。”
我心跳慢了一拍。
“他给了我一个盒子，说是祖传的，能安神。可我打开那天，梦里就开始出现女人哭。她们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个，站在我床边，盯着我看。”
秦屿站到我身后，也看到了。
“江临渊。”他声音压得很低，“他早就开始接触她了。”
我继续往下翻。
“他说我是特别的，能承受‘净化’。我不懂什么意思，但每次治疗后，我都会看见一些画面——老房子、铁门、地下通道。还有个男人站在水池边，往里面倒东西……像灰，又像骨头渣。”
我猛地合上本子。
“她在记录他。”我说，“她知道自己被选中了，但她逃不掉。”
“现在能逃。”秦屿盯着我，“你手里有她的记忆，有她的恐惧。你还能‘看’，只要碰过她用过的东西——”
“不行。”我打断他，“上次碰玉蝉，差点被拖进去。现在我身体撑不住，再来一次，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可这是唯一能知道他下一步的地方。”他指了指本子，“她提到了地下通道，还有倒东西……那可能是祭坛。”
我没说话。
肚子里那东西又动了一下，比刚才重了些。手腕绷带下的莲花纹一阵发烫，像被针扎。
我扶着床沿站起来，走向梳妆台。
镜子碎了，裂成几条线。抽屉被翻过，化妆品撒了一地。我拉开最下面一格，手指探进去摸了摸。
指尖碰到个金属扣。
我把它抠出来——是个小铜盒，巴掌大，表面刻着莲花纹，和我皮肤上的几乎一样。
“这是……”秦屿接过盒子，打开。
里面是张折叠的纸，还有一缕头发。
纸是医院的便签，印着“仁和医院精神科”字样。上面写着一行字：“第八位已激活，阴枢稳定，等待补位。”
我盯着那行字，喉咙发干。
“补位。”我低声说，“他说的不是沈蓉，是说我。”
“他早就知道你会出现。”秦屿声音冷了，“这不是随机选人，是设计好的。你奶奶警告你远离这种纹，可你还是走进来了。”
我接过那缕头发，凑近看。
发根泛着淡淡的青灰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浸过。
我咬了下舌尖，忍着恶心，把它贴在手背上。
一瞬间，眼前黑了一下。
画面闪出来——不是沈蓉的脸，是间诊室。白墙，白灯，江临渊坐在桌后，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针管里是黑的，像墨汁。
他低头写记录，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沈清璃。”他念出我的名字，声音很轻，“你比她更适合。情绪稳定，血脉纯净，通灵体质……可惜，你觉醒得太早。”
他放下笔，抬头，像是在看我。
“但没关系。”他笑了笑，“我会让你安静下来。等你被所有人当成疯子，你就只能来找我了。”
画面断了。
我跌坐在地，手抖得拿不住那缕头发。
“他……他知道我。”我喘着气，“他知道我会去查，知道我能‘看’……他还准备了对付我的办法。”
秦屿脸色变了。
“他要让你社会性死亡。”他说，“一旦你被当成疯子，没人会信你的话。警察不会管，媒体不会报，连我……都可能被当成共犯。”
我撑着地板站起来，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
“那我们现在去哪？”我问他，“他连沈蓉的日记都能预料到我们会找，说明他随时在监控我们的一举一动。”
“不一定。”秦屿突然说，“他能监控的是已知路径。比如医院、警局、你的店。但他不知道我们下一步会去哪。”
“可我们下一步去哪？”
他盯着我，眼神很沉。
“你得消失。”他说，“从所有人视线里消失。等他发现你没按他剧本走，他就会慌，会暴露更多。”
我点头，刚要说话，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新闻推送。
标题跳出来：“寻人启事：沈某疑因精神疾病发作离家，有暴力倾向，请市民勿靠近”。
下面是我的证件照。
我点开，内容写着：患者沈清璃，近期表现出严重妄想症状，曾攻击医护人员，现失踪，可能携带危险物品，请市民发现后立即报警。
发布单位是市局官网。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发麻。
“他动作这么快？”秦屿凑过来看，“这才几个小时？”
“不是几个小时。”我声音发紧，“他早就准备好了。从我第一次去他医院，他就等着这一天。”
诊室里，江临渊放下手机。
屏幕上是协查通报的发布确认页。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靠进椅背。
桌上的玉蝉残片微微颤了下，表面浮起一丝黑气，又被他袖中符纸压住。
他翻开笔记本，在“计划进度”一栏划掉“B阶段准备”，写下：“B阶段启动。目标已污名化，等待主动入院。”
旁边一行小字：“守护者存在，需确认身份。下次探查，改用血引。”
他合上本子，拿起电话。
“喂，监控科吗？今天有没有人调取过沈清璃的初诊记录？”
停顿几秒。
“没有？好。如果有，立刻通知我。”
他挂了电话，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护士敲门进来。
“江医生，三床患者家属说，刚才在后门看见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手里拿着刀，往医院这边来了。”
江临渊挑眉。
“长什么样？”
“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但……她说自己是来‘讨命’的。”
江临渊嘴角微扬。
“让她进来。”他说，“别拦她。”
护士愣住。
“您说让她进来？可万一真是那个……”
“如果真是她，”他站起身，整理袖口，“那说明我的计划，比我想的还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