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从我指间滑下去,砸在地板上,屏幕朝下。
我靠着墙,膝盖发软,但没倒。刚才看到的那条新闻还在脑子里转——“有暴力倾向”“携带危险物品”“请市民立即报警”。每一个字都像钉子,往我太阳穴里敲。
秦屿蹲下去捡手机,翻过来一看,脸色也沉了。
“他连协查通报都走通了。”他声音压着,“这不止是医院能办到的。”
我没吭声。江临渊从一开始就不是在治病,他在布网。而我,从踏进他诊室那天起,就已经在网眼里挣扎。
左肩那块皮肤又开始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爬。莲花纹还在蔓延,我能感觉到它往锁骨底下钻,像藤蔓扎进肉里。我咬了下后槽牙,把袖子往下拽了拽。
秦屿抬头看我:“你还撑得住吗?”
我刚想点头,窗外忽然一暗。
风没来,玻璃却自己震了一下,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秦屿猛地站起身,手已经摸到了后腰。
我也察觉到了——空气变了。不是冷,也不是重,是那种……被人盯着后颈的感觉,从脊椎一路窜上来。
下一秒,客厅那扇封死的窗户“砰”地炸开。
玻璃碎片四散,一股黑风卷进来,带着土腥味和铁锈气。一个身影从碎框中跨入,落地没声,黑袍像水一样贴在身上。
墨玄。
他站在那儿,眼睛在昏光里泛着暗金,像野兽盯猎物那样,直直落在我手腕上。
我没动,秦屿却一步挡到我前面。
“你是谁?”他问。
墨玄没理他,只盯着我,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传来:“你又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我喉咙发紧:“你说什么?”
“那个铜盒。”他抬手一指,“上面的纹,是‘暗瞳’的祭印。不是装饰,是标记。”
我脑子里“嗡”地一下。
“暗瞳?”
“一个组织。”他目光扫过秦屿,语气冷下来,“你们查的不是医生,是祭司。你也不是病人。”他看向我,眼神像刀,“你是祭品。”
秦屿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你说清楚点。什么组织?什么祭品?”
墨玄冷笑:“你们翻出的那张纸,写着‘第八位已激活,等待补位’——那是‘九阴转生祭’的进度条。江临渊在养你,等你‘熟’了,好完成仪式。”
我手指一抖。
“你说他在……养我?”
“每一次你通灵,每一次你碰怨物,都是在喂它。”他声音沉下去,“你以为你在查真相?你是在帮他们推进仪式。”
我猛地想起玉蝉那晚——胎记蔓延,耳边响起女人哭。还有沈蓉的头发贴上手背时,江临渊低头写记录的画面。他早就知道我会来,知道我能“看”。
我嗓子发干:“那沈蓉呢?她不是第八个吗?为什么她还活着?”
墨玄盯着我,一字一句:“前八个,都死了。她不是活着,是被‘留着’。第八位是容器核心,必须活着到最后一刻,才能引动‘阴枢’。”
我呼吸一滞。
“那我……”
“你是第九个。”他打断我,“补位者。如果她中途崩了,你就上。如果她撑到仪式启动,你就是祭礼的‘余烬’——烧完就扔。”
秦屿突然开口:“你凭什么说这些?你又是谁?凭什么现在才出现?”
墨玄终于看他一眼:“我护的是这栋楼的地脉。你碰的东西引动了邪气,波动太大,我才察觉。”
他转向我,语气更冷:“你以为我该早来?早来做什么?告诉你‘你快死了’?告诉你‘你救不了自己’?”
我攥紧了拳头。
“那你现在来干什么?警告我?同情我?”
他沉默两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是来救你的。”
我心跳慢了一拍。
“我是来确认——你值不值得我破一次例。”
屋里一下子静了。
连风都停了。
我盯着他,喉咙发苦:“那你说,我值不值得?”
他没回答,只抬起手,掌心一道金光闪过,屋子里的空气像被什么压住了,沉得喘不过气。
“这间房现在没人能窥探。”他说,“但你也别指望能躲多久。江临渊背后有整套系统在运转。医院、警局、媒体,都是他的手。你已经被钉在‘疯子’的位置上,没人会信你。”
我低头,看见自己手里还攥着那个铜盒。莲花纹在金属表面泛着暗光,像活的一样。
“那我怎么办?”我听见自己问。
“别再回医院。”他声音冷得像铁,“别信任何人。尤其是——看起来想帮你的人。”
我猛地抬头。
“你什么意思?”
他没解释,只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具尸体:“若再见面,我会亲手了结你。”
我浑身一僵。
“你说什么?”
“我说——”他声音压得更低,“如果你被污染到失控,我会杀你。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不让邪神借你睁开眼。”
我后背一阵发凉。
秦屿突然往前一步:“等等,你说‘邪神’?”
墨玄没理他,只盯着我:“你体内的碎片已经开始融合。每一次通灵,都是在唤醒它。再这么下去,不用等到仪式完成,你自己就会先崩。”
我手指发抖。
“那我还能撑多久?”
他看着我,终于说了实话:“九阴祭成,容器必死。前八人皆亡,你也逃不掉。”
我闭了下眼。
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治好”这条路。
只有死,和怎么死。
我睁开眼,声音哑了:“我相信你。”
墨玄没动,也没说话。
屋里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几秒后,他转身,黑袍一甩,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灰,直接从原地消失了。
没留痕迹,没留气息。
就像从来没出现过。
可地上那扇碎掉的窗户,还在漏风。
秦屿慢慢转过身看我:“你真信他?”
我没回答,只低头看着手里的铜盒。
江临渊温和的笑容,写病历的笔尖,那句“你比她更适合”……全都是假的。他不是在治病,是在催熟。我不是病人,是牲口。
我握紧铜盒,指甲掐进掌心。
“我们得藏起来。”我说。
秦屿点头:“我知道几个地方,没人查得到。”
我刚要说话,左肩突然一烫。
莲花纹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刺穿。
我闷哼一声,差点跪下去。
“怎么了?”秦屿扶住我。
我咬着牙,抬头看他,声音发颤:“它……在长大。”
我抬起左手,袖子滑下来一截。
莲花纹已经爬到了锁骨下方,边缘发黑,像烧焦的纸。
秦屿盯着那纹路,脸色变了。
我慢慢站直,把铜盒塞进包里,拉紧拉链。
“别回你家。”我说,“也别用你的手机。他们能监控。”
他点头:“明白。”
我最后看了眼这间屋子。
沈蓉的日记,铜盒,头发……所有东西都在提醒我——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除非我停下来。
除非我消失。
我转身往门口走。
秦屿跟上来。
手碰到门把时,我顿了一下。
“你说……”我低声问,“如果第八位是钥匙,那我们能不能……先找到她?”
秦屿没立刻回答。
风从碎窗灌进来,吹得窗帘乱晃。
我拉开门,走出去。
楼道里很暗,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