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墨玄走的时候留下的话还在耳边,可我现在顾不上想他到底信不信得过,只知道这地方不能再等了。
“你还真打算进去?”秦屿站在我身后,声音压得很低,“刚才那阵动静不是假的,地底有东西醒了。”
我没回头,只把墨玄给的玉符贴在左肩胎记上。冰凉的触感渗进来,像一针镇定剂,压住了那股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麻痒。残玉在另一只手里,安静得不像话,但我知道它在听——听这地下的心跳。
“铭文对得上。”我开口,“你爷爷笔记里画的‘聚阴养玉阵’,和外面操场那些符文一模一样。差别只是……一个在地上画,一个埋在地下。”
秦屿没吭声,但脚步往前挪了半步。
这就够了。
我抬脚跨过门槛,台阶往下延伸,水泥面裂了缝,踩上去有轻微的回响。空气闷得发潮,混着一股陈年铁锈和腐木的味道。越往下,那种冷就越不是风带来的,是贴着皮肤往里钻的阴。
“你感觉到了吗?”我低声问。
“嗯。”秦屿从袖口抽出一把小刀,刀刃薄而窄,是他爷爷传下来的,“墙上有东西。”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霉斑糊了大半墙面,可在我通灵视界里,那些暗红的符文浮在墙皮下,像刻进砖里的血。每走十步,残玉就震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不是警告。”我说,“是召唤。”
秦屿没接话,蹲下身用刀尖刮墙灰。灰层剥落后,底下露出密密麻麻的字迹——名字、生辰、死亡日期,一圈圈排开,共八圈,每圈九人。最内圈那个位置,名字被刮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道深痕。
“第八个。”我盯着那空位,“之前失踪的那个容器……就该填在这儿。”
“可她没死。”秦屿抬头,“你不是说,她在井底活下来了?”
“活下来,不代表逃出去。”我指尖轻轻碰了碰铭文,闭眼一瞬,画面炸开——
黑袍人站在石台前,手里捧着一块完整的龙形玉。九个穿民国校服的女孩被带进来,一个个跪下,手腕被割开,血顺着沟槽流进中央玉座。第八个女孩挣扎着往后退,被两个男人架住。她尖叫,哭喊,最后被人拖到后院井口,一脚踹了下去。
画面断了。
我睁开眼,呼吸有点乱。
“不是祭品。”我咬牙,“是仪式。她们是用来养玉的。”
秦屿脸色发白,“那第九个呢?”
我没答,继续往里走。
通道尽头是一间大屋,比想象中宽敞。正中央立着一座三尺高的石台,表面刻满符文,台面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和我手里的残玉完全吻合。
我走近,胎记突然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一下。
“别碰!”秦屿伸手拦住我。
我摇头,“不是它要我碰,是我得看清。”
我绕到石台背面,手指在基座边缘摸索。一道极细的缝隙,几乎看不出来。指甲抠进去,轻轻一推——
咔。
暗格弹开。
里面躺着一枚铜质学生证,边缘已经氧化发绿,但照片还在。是个穿明德女中校服的少女,面容清秀,眉心一点朱砂痣,正正压在和我胎记相同的位置。出生日期那一栏写着:一九二三年十月十七日。
我的生日。
我手指一抖,差点把证掉地上。
“这不可能……”秦屿凑过来,“长得像也就算了,生日、胎记,连校服都一样?”
“不是像。”我声音有点哑,“是她。”
“你说什么?”
“她就是第八位容器。”我盯着照片,“她没死,可她也没逃。她被留下了,成了守阵的人,或者……守秘密的人。”
秦屿猛地抬头,“那第九位呢?”
我慢慢转回正面,目光落在石台凹槽旁刻的八个字上——
莲开九转,魂归幽荧。
字是阴刻的,深得像是用刀剜出来的。我伸手摸了摸,指尖刚碰上去,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眼前又闪——
不是画面,是文字。浮在空中的一行行铭文,写着“九阴转生祭法要诀”,其中一段清清楚楚:
“第九容器,必生于癸亥年癸亥月癸亥日,沈氏血脉,莲胎命格,魂魄可容幽荧碎片。”
我猛地抽手,呼吸一滞。
“怎么了?”秦屿扶住我胳膊。
“他们早就知道。”我盯着那八个字,“从一开始就知道谁是第九个。名字都刻好了——”
我指向石台边缘,几乎看不见的角落,有一行极小的刻痕:
沈氏清璃,命归莲胎。
秦屿盯着那行字,拳头慢慢攥紧。
“这不是巧合。”
他声音低得像在咬牙,“这是安排。原来让你查上沈蓉,让你看见上吊的女人……每一步,是不是都在把你往这儿引?”
我没说话。
我想起那天在沈蓉家,我看到的日记内容。
“第八个没死。”我低头看着学生证,“她把玉藏了一半在发簪里,另一半埋进地基,就是为了阻止仪式完成。可她没想到,百年后,还是有人会来挖。”
“江临渊。”秦屿冷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我摇头,“他等的不是玉,是人。是能唤醒玉的人。只要我活着,这块残玉就能响。只要它响,封印就会松。”
我抬头看向石台中央的凹槽。
“现在问题不是要不要放进去。”我慢慢抬起手,残玉悬在槽口上方,“而是放进去之后,会不会激活剩下的阵。”
秦屿一把抓住我手腕,“你疯了?这地方是祭坛,你是祭品,你现在往里填玉,等于自己往刀口上送!”
“可如果不放呢?”我反问,“江临渊会放过这块玉吗?他会找别人来放,找更不怕死的人。到时候,阵一旦启动,没人能拦。”
“那你也不能——”
“我不是去填祭品位。”我盯着他,“我是去查清楚,这个‘莲胎’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非得是我。如果第八个能宁碎不献,我就能把它毁在这儿。”
秦屿死死盯着我,眼神里有怒,有急,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东西。
然后,我抬起手,将残玉缓缓对准石台凹槽。
离得越近,胎记跳得越厉害,像是在催我,又像是在警告。
玉边碰到槽口的瞬间,整座地窖轻轻一震。
墙上的符文全亮了,暗红色的光顺着地面蔓延,汇向石台。空气里响起极轻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机制被唤醒。
我咬牙,再往前送一寸。
咔。
玉嵌进去了。
严丝合缝。
石台猛地一颤,凹槽底部浮出新的刻字:
魂契已启,莲胎将醒。
我心头一跳,想抽手,却发现残玉像是长在了槽里,动不了了。
“清璃!”秦屿一把拽我后退。
我踉跄两步,手刚离开玉座,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
像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我们同时回头。
石台底部,一道暗门缓缓滑开,露出下面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铁锈和……纸张腐烂的气味。
洞里,似乎有东西在动。
秦屿拔出刀,挡在我前面。
我盯着那洞口,心跳如鼓。
就在这时,我兜里的学生证突然变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