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证在我掌心烫得像块烧红的铁,指尖刚碰到边缘就缩了一下。那股热不是表面的,是往肉里钻的,顺着血脉往上爬,直冲胎记。
我咬牙没松手。
暗门开了一条缝,底下黑得看不见底,可风是从下面来的,带着一股陈年纸张腐烂的味道,还有……铁锈。
秦屿挡在我前面,刀尖对着那道缝,声音压得很低:“别碰它。”
“它在找我。”我说,“这证,不是随便谁都能让它发烫。”
我刚要抬手再试,地面猛地一震,不是晃,是裂。一道金线从头顶劈下来,砖石炸开,尘土扬起的瞬间,一个人影落了下来。
墨玄。
他一落地,手臂上浮出半截龙鳞,暗金瞳孔扫过石台,右手直接拍在台面。金光炸开,石缝里的红光像活物一样被压回去,整座地窖嗡了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掐住了喉咙。
然后他伸手,一把夺走嵌在石台上的残玉。
石台瞬间熄火,墙上的符文一寸寸暗下去。
“你干什么!”我冲上去抢,他反手一挡,力道大得把我推后两步。
“你还想填完阵?”他声音冷得像冰,“刚才那一下已经够了。再往前,魂契就不是‘将醒’,是‘刻骨’。”
我喘着气,盯着他手里的玉:“你凭什么替我决定?”
“凭我知道后果。”他抬眼,“这地方不是祭坛,是坟。九个容器,八个死,一个活着被钉在阵眼里百年。你看到的那个学生,没逃出去,是因为她根本出不去——她的魂被锁在这儿,守阵,也守命。”
我喉咙发紧:“你说什么?”
“你手里的证,不是遗物。”他盯着我,“是烙印。‘癸亥归位’四个字,是写给你的,不是提醒,是召唤。你越查,越靠近真相,魂契就越深。等到第八个字‘沈氏清璃’彻底亮起来,你就不再是人,是阵的一部分。”
秦屿冷笑:“所以你就一声不吭地出现,抢东西,砸场子?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她摸到门边才来?”
墨玄没理他,只看着我:“我不说,是因为说了你也未必信。可你现在信了,对吧?你摸到那扇门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了——是不是有声音在叫你?”
我没答。
确实有。
不是耳朵听见的,是胎记里传出来的,像有人贴着骨头在念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带着哭腔。
“那是她。”墨玄声音低下去,“第八个容器。她在提醒你,别走她的路。”
我攥紧学生证,指节发白:“那她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不毁阵?”
“她试过。”墨玄眼神没动,“她把玉藏了一半在发簪里,另一半埋进地基,就是为了断了仪式。可她低估了‘莲胎命格’的绑定——只要第九个血脉觉醒,残玉就会响,阵就会醒。她能拦一时,拦不了一世。”
“所以你就觉得,我该停在这儿?”我往前一步,“你就觉得,我该躲着,逃着,等哪天被你们或者江临渊抓去填坑?”
“我不是让你躲。”他声音冷下来,“我是让你别主动往刀口上撞。你以为查清楚就能改变结果?你以为知道命格就能跳出宿命?你错了。知道得越多,越难回头。”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声音发抖,“等死?认命?还是乖乖站到你身后,听你一句句告诉我‘不行’‘不能’‘不准’?”
他没说话。
我盯着他:“你救我,是因为你是龙神,职责所在,还是因为……我这个人?”
空气一下子静了。
秦屿回头看我,眼神有点变。
墨玄的瞳孔缩了一下,像是被刺到了什么。
“你搞错了。”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是来救你的。”
“我是来杀你的。”
话落那一秒,整个地窖的温度骤降。他身后墙壁咔地裂开一道缝,砖石崩落,龙威压得人喘不过气。
“如果你真的觉醒,如果你成了幽荧的容器,我不需要别人动手。”他看着我,眼神冷得像霜,“我会亲手斩你。”
我后退一步,脚跟撞到台阶,疼得一颤。
可我没躲。
“我不信命。”我说,“也不信你。”
“你以为你有选择?”他声音更冷,“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你已经踏进阵眼了,沈清璃。从你把玉放进去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调查者,你是祭品。唯一的区别是——你是自愿的。”
“那又怎样?”我抬头,“至少这一步,是我自己走的。”
“你太蠢了。”他突然逼近一步,龙鳞蔓延到脖颈,气息压得我几乎站不稳,“你以为你在抗争?你只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你以为你在查真相?你只是在帮他们完成仪式。”
“够了!”秦屿猛地挡在我前面,“你有什么资格说她蠢?你躲了百年,现在跳出来指手画脚?她查,是因为没人告诉她真相!你明明知道这么多,却一直装死!”
墨玄没看他,只盯着我:“现在你知道了。你还想继续?”
我沉默两秒,慢慢把学生证塞进兜里,又摸出秦屿给的那枚古铜钱,攥在手里。
然后我转身,抓住秦屿的手臂:“我们走。”
“清璃。”墨玄在背后叫住我。
我没回头。
“你走出这扇门,我就不会再管你。”他说,“下次见面,如果你已经觉醒,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脚步顿了一下。
“那你就来。”我说,“等你杀我的那天,我会让你知道,我不是命定的容器,我是沈清璃。”
我拉着秦屿往出口走。
脚步声在空荡的地窖里回响。
快到台阶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墨玄还站在原地,站在石台的阴影里,金瞳暗沉,像熄灭的火。
他没动。
可就在我们抬脚上阶的瞬间,他指尖一动,一道极细的金光射入地缝。那道刚被震开的暗门,悄无声息地合上了,连一丝缝都没留下。
风停了。
地窖恢复死寂。
我握紧铜钱,指甲掐进掌心。
“他封了门。”秦屿低声说。
“他知道我们会回来。”我说。
“你还打算来?”
我盯着那扇闭合的暗门,胎记还在隐隐发烫。
“他怕的不是我查。”我说,“是怕我查到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
我抬脚往上走。
台阶尽头是夜色。
风刮过操场,荒草伏地,像一群低头跪拜的影子。
我刚迈出地窖口,兜里的学生证突然又烫了一下。
不是持续的热,是一闪而过的灼烧感,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我停下,掏出来。
证面还是老样子,可照片上那颗朱砂痣,颜色好像更深了。
深得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