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翊早早从青云馆归来,他担心父母被雍王请去是因他与瑞宁郡主之事,他今日多次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与此事有关。
可父母一回到家中便唤他前去,恐怕祈祷并不灵验。
他迈步进入正厅,见父母神色凝重,便知不是好事。
“父亲、母亲,今日去雍王府一切可顺利?”
萧远德用平静的语气说:“自然一切顺利,否则我与你母亲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见你。”
萧景翊追问道:“不知雍王因何事相请?”
萧远德这才将声音放大:“臭小子!都是你惹下的事!过几日官家会下旨为你赐婚!”
萧景翊急了:“赐婚?赐什么婚?”
萧远德懒得再理会儿子。
李若蘅皱着眉头说:“自然是为你和瑞宁郡主赐婚。”
萧景翊更是着急:“母亲,昨日我不是告诉您要拒绝吗?为何去了一趟雍王府变成官家赐婚?”
萧远德抓起桌上的茶盏向儿子脚下扔去,只听“哐当”一声,茶水四溅,碎片散落一地。
萧景翊向后躲出几步,水并未洒在他的身上。
萧远德骂道:“你算老几?竟想让你母亲拒绝?雍王是官家亲弟弟,又深得太后宠爱,我在他面前都不敢说一个‘不’字。你自己惹下的事,却害得我跟你母亲前去被人逼婚。你要有种,就别有任何怨言,心甘情愿接下这门亲事,明年春闱后,迎娶瑞宁郡主过门。”
想到苏姑娘,萧景翊跪在地上求道:“父亲、母亲,请你们再想想办法,儿子绝不会跟不喜欢的姑娘度过此生。”
李若蘅很是无奈,叹了口气:“唉,圣旨一旦传来,没有任何办法,我这辈子是逃不脱给郡主当婆婆的命。”
萧景翊发狠道:“圣旨若来,儿子就是死,也绝不接在手中。”
听到这话,萧远德更是来气,这是厅堂,没有放任何兵器和棍棒。他站起来准备上前踢儿子几脚,边走边说:“你既然想死,不如让老子今日踢死你!也好过你不接圣旨连累萧家上下!”
刚将一身力道集中右脚准备踢时,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侯爷!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二儿子萧景文本应在庆州攻打西夏,为何突然回来?难道有捷报传来?
萧远德停住脚,看向门口,心中疑惑重重。
李若蘅许久没见二儿子,自是欣喜,起身向门口迎去。
二哥回来得实在及时,免去被父亲用脚踢的尴尬。萧景翊却高兴不起来,难道他与苏姑娘无缘?他在心中骂着自己:“早知今日,小时候就不该招惹瑞宁郡主。”
骂完自己,还是先将麻烦事放置一边,二哥回来,总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跪在地上狼狈的样子。
萧景翊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看向门口,只见萧景文风尘仆仆地走进厅堂,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掩不住胜利的喜悦。
李若蘅迎上去,含着喜泪抱住萧景文,哽咽道:“景文,你可算回来了,母亲日夜盼着你和景恒平安归来。”
萧景文也紧紧抱住母亲,轻声安慰道:“母亲,我和大哥一切都好,只是战事吃紧,未能早归,因庆州告捷,特奉旨回京复命。”
“为何景恒没跟你一起回来?”
“大哥留守庆州,我回来待些时日还需赶回庆州。”
听到儿子很快又要走,李若蘅感到难过。
萧远德对庆州取胜颇感兴趣,想要详细了解,劝道:“行了,景文好不容易归来,让他赶快坐下歇会儿,我还有重要的事情问他。”
李若蘅放开儿子,用巾帕轻轻沾着面颊的泪痕。
萧景文先跪下拜见父亲:“父亲,儿子获胜归来,为萧家长脸了。”
萧远德露出欣慰的笑容,上前扶起儿子,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不错,出去历练,不仅个长高了,身板也变得更硬朗。”
萧远德说着,斜眼看萧景翊一眼,“哼”了一声:“学着点儿!”
萧景翊并未将父亲的目光当回事,笑道:“父亲若送我出去攻打西夏,我绝不比二哥差。”
说完,萧景翊上前抱住萧景文:“二哥,我好想你,真想跟你和大哥一起去庆州,省得在家被父亲和母亲教训。”
萧景文拍拍萧景翊的肩膀:“三弟能文能武,关键是文在我和大哥之上,父亲将你留在汴京自有深意,还望三弟不要辜负长辈对你的期望。”
萧景翊故意埋怨道:“二哥竟也学长辈说教那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萧景文本来还想再说几句,结果看到地上摔碎的茶盏和一地的茶水,便知三弟惹父母不高兴。
于是放开萧景翊,问道:“你又做了什么?惹得父亲连茶盏都摔了?”
萧景翊也放开二哥,看向父亲,调侃道:“二哥没亲眼看到,都知道是您摔的。您得多爱摔茶盏才会让二哥有这等印象?得改改,否则家里的茶盏都不够您摔的。”
因二儿子打了胜仗归来,萧远德已没有刚才那般生气,依旧踢出一脚:“臭小子!要你多嘴!”
萧景翊顺利躲开:“父亲还是赶快跟二哥聊聊庆州的战事,别光顾着踢我。”
萧远德收了腿,瞪了萧景翊一眼:“等我跟景文聊完,再说你的事!”
萧景文上前说道:“父亲,坐下聊。”
李若蘅也跟着父子二人坐下,她无需说话,只在一旁用目光照顾着许久未见的二儿子。
萧景翊想跟着坐下,被萧远德阻止:“站好了!没我的允许不准坐下!”
萧景翊只好站着,却也对庆州的战事充满好奇,竖起耳朵聆听。
刚才侯爷在气头上,丫鬟不敢上前收拾。此时见气氛融洽,才敢上前收拾摔碎的茶盏,轻手轻脚地擦拭地上的茶水,生怕打扰到父子间的谈话。
萧远德训完三儿子,转而向二儿子和颜悦色地问道:“景文,西夏那帮狼崽子素来凶悍,庆州之战,我大宋到底是怎么赢的?快说说。”
萧景文闻言坐直了些,眼里泛起光芒:“父亲,这次能赢,多亏李将军的计谋。西夏将士一开始仗着骑兵厉害,想速战速决,每天都在城下叫阵,我们偏按兵不动,故意让他们觉得大宋将士怯战。”
萧远德身子微微前倾,追问道:“哦?难道他们一点儿疑心都没有?”
“是有一些,可他们急着抢粮草,耐不住性子。”萧景文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第七天夜里,西夏果然派了五千骑兵偷袭,想烧大宋的粮草营。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将军早已在粮草营周围挖了陷马坑,还埋伏了弓箭手。”
萧景文顿了顿,比划着当时的情景:“那些骑兵一冲进来,只听见‘扑通’一片,马全掉进坑里。紧接着咱们的箭跟下雨似的,西夏将士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没等天亮,五千人就折了大半,剩下的拼命逃回了营。……”
萧景翊听得兴奋,插嘴道:“大宋士气正盛,还需乘胜追击……”
“把嘴闭上!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萧远德批评完三儿子,又面向二儿子,赞道,“好计策!之后呢?”
萧景翊不敢再说话,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之后西夏将士元气大伤,想撤兵,李将军哪肯放过?”萧景文语气一扬,“趁西夏人心惶惶之时,半夜开了城门,分三路杀出去。我带的那队正好撞上他们的中军,拼了两个时辰,斩了他们的先锋官!西夏人一看先锋没了,彻底乱了阵脚,一路往西逃,我带兵追出三十里才收兵。”
丫鬟已烹好新茶,将茶盏重新摆上。
萧景文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一脸振奋:“这次不仅保住了庆州,还缴获了他们两千多匹战马,占领了西夏两千多里土地,粮草更是堆成了山,西夏人至少半年不敢再来犯我大宋!”
萧远德听完,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小子,没给萧家丢脸。这么好的消息恐怕已传到官家那里。”
“自然已传到,官家大喜,要求在夏、银、宥三州交界之处筑永乐城屯兵戍守,若不出所料,很快官家会召父亲进宫,商讨建永乐城之事,恐怕父亲会与我一起前往庆州。”
“此等大事岂能少得了为父?我早都在京城待腻了,也该出去透透气。”
父子两个谈得开心,李若蘅却开心不起来,二儿子回来没几日就要走,侯爷说不定也要跟着走,战场上刀剑无眼,她在家里每日担心,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她不由看向萧景翊,还好他在身边,不由心中更是怜爱这个儿子,忍不住用拿着巾帕的手向儿子示意,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萧景翊见状,笑嘻嘻地往母亲身旁的椅子走去,刚要坐下,听到父亲严厉的训斥声。
“谁让你坐下?站好了!你二哥正好在,一起说说你的事!”
萧景翊没了笑容,装作委屈的样子继续站好。
“母亲,您瞧我爹,当着二哥的面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留。”
李若蘅轻叹一声,向萧远德说:“老爷,景翊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圣旨一下,只能接受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