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符纸和尘土，被附身的村民嘶吼着，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每一次扑击都带着要把我撕碎的疯狂。

　　而那些纸人神兵，行动看似僵硬，却总能以诡异的角度挥舞着纸做的手臂，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阵阴风，刮在皮肤上如同刀割。

　　我将阿雅护在身后，脚下步法连转，在狭小的空间内腾挪闪避，指尖不断点在扑来的村民身上，试图驱散他们体内的阴魂，但收效甚微。

　　这些阴魂像是被那“聻”的力量加持过，与村民的身体结合得异常紧密，强行驱逐，恐怕会连村民的性命一同带走。

　　一个纸人的手臂扫中我的后背，阴寒之力瞬间透体而入，让我气血一阵翻涌，我踉跄一步，堪堪稳住身形，另一个被附身的村民已经挥舞着锄头当头砸下！

　　我不能再留手了，正欲催动更强的力量，哪怕会伤及这些村民，也要先破开这个死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懒洋洋，却清晰无比地传遍整个山谷的口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那口哨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律，像是不着调的乡间小曲，却蕴含着一股蛮不讲理的霸道力量，围攻我的村民和纸人动作齐齐一滞，连栖神洞深处那股暴怒的意志，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弄得愣了一下。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通往山下的那条小路上，一个人影正慢悠悠地晃了上来。

　　他穿着一身黑袍，一手拎着个酒葫芦，另一只手还在百无聊赖地抛着几块麻将牌！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照得一清二楚。

　　是南良。

　　“我说小子，你怎么每次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南良灌了口酒，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撇了撇嘴，“瞧瞧这阵仗，又是跳大神的，又是玩纸片的，你们乡下人真会玩。”

　　主持祭祀的老者脸色剧变，他能感觉到南良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气息，那不是凡人该有的，他厉声喝道：“又来一个邪魔！山神护卫，给我上！把他们一起撕碎！”

　　被附身的村民和纸人调转方向，嘶吼着朝南良冲了过去。

　　“啧！敬酒不吃吃罚酒。”南良把手里的麻将牌随手一揣，拧开酒葫芦，猛地喝了一大口，随即鼓起腮帮子，对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纸人，“噗”地一下喷了出去，酒洒在了那纸人身上。

　　瞬间点燃了纸人身上的阴气，幽绿的火焰轰然爆开，纸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在地上疯狂扭动，几秒钟内就化为了一堆飞灰。

　　所有人都看呆了。

　　“还有你们几个，”南良晃了晃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借来的力量，也敢在老子面前耍横？”

　　他身影一晃，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瞬间突入那几个被附身的村民中间，他只是用手掌、指节、手肘，看似随意地在他们身上的几个穴位上或拍或点或敲，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那几个狂暴的村民，就像被按下了开关的机器，身体一僵，眼中的赤红和疯狂迅速褪去，随即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几缕微不可见的黑气从他们天灵盖飘出，在接触到南良之后，瞬间就消散了，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刚才还让我头疼不已的围攻，就被南良轻描淡写地瓦解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那老者吓得连连后退，手中的木杖都在发抖。

　　“你爷爷我啊！是专门来收你们这种装神弄鬼，害人性命的垃圾的。”南良晃悠到他面前，一把夺过那根木杖，在手里掂了掂，嗤笑道。

　　“就凭这破木头棍子，也敢学人家请神上身？你请的是哪路厕所神？”

　　说着，他手上微微用力，“咔嚓”一声，那根坚硬的木杖竟被他像掰甘蔗一样，轻松掰成了两段。

　　老者彻底崩溃了，瘫坐在地，嘴里喃喃着：“不可能……山神爷是无敌的……不可能……”

　　“山神？”南良朝栖神洞的方向啐了一口，“一个躲在洞里靠吃小姑娘续命的缩头乌龟，也配叫神？给老子滚出来！”

　　他这一声吼，中气十足，蕴含着沛然之力，如同惊雷一般在山谷中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栖神洞内，那股一直蛰伏的力量终于被彻底激怒了。

　　咆哮声从洞穴深处传来，整个山体都开始剧烈震动，洞口两侧的山壁上，无数黑色的粘稠液体滲出，汇聚成一条条粗大的触手，带着腥臭的狂风，朝我们席卷而来！

　　“小子，带那姑娘退后点，看好了，老子今天教你怎么收拾这种跟地沟老鼠一样，只会打洞的玩意儿。”南良头也不回地对我喊道。

　　我立刻抱着阿雅，退到安全的距离。

　　南良面对着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黑色触手，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一种兴奋的狞笑，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几块麻将牌：“东”“南”“西”“北”，屈指一弹！

　　四张麻将牌化作四道流光，分别射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悬浮在半空中，发出淡淡的光晕。

　　“四方风起，天地为局！”南良双手猛地合十，“开！”

　　以那四张麻将牌为基点，一个无形的阵法瞬间展开，将整个栖神洞口都笼罩了进去，那些凶猛的黑色触手一撞上这个阵法，立刻发出凄厉的嘶叫，前端迅速被灼烧气化。

　　“想靠着地脉跟我耗？”南良冷笑，“你以为老子这几天在山下打麻将是白打的？早就把这附近的地气走向摸透了！你这条地头蛇，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强龙过江！”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酒葫芦里倒出烈酒，用手指沾着，迅速在身前的空地上画出一个复杂的符文，那符文，竟是一个巨大的麻将牌“发”字！

　　“聻王那老东西的路数，无非就是‘污’和‘融’，污染地脉，融入规则。”南良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是他在用灵觉传音。

　　“它这个分身跟这座山连得太紧，硬打会把山毁了，所以不能杀，得‘断’！把它和地脉的连接，像打麻将一样，给它截胡了！”

　　话音刚落，他一脚踩在地上那个“发”字符文的中心。

　　“借地三分，起！”

　　大地轰鸣，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山林的地气，正疯狂地被南良脚下的符文抽取汇聚，他整个人周身都散发出刺眼的金光。

　　洞中的“聻”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发疯了，所有的黑色触手不再攻击，立刻回缩，凝聚成一个巨大，且布满无数哀嚎人脸的丑陋头颅，从洞口猛地撞了出来！

　　“来得好！”南良大喝一声，不退反进，迎着那巨大的头颅冲了上去，他全身的力量都汇聚于右拳之上，“老子这张牌，你吃得下吗！大三元——杠上开花！”

　　他一拳轰出，简单，直接，粗暴。

　　拳头与那巨大的头颅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反而是一片诡异的寂静，南良的拳头上，金光爆闪，如同一个小太阳。

　　那丑陋头颅上无数的人脸发出尖叫，黑色的身躯如同迅速消融瓦解，一股无形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将地上的碎石和草木都掀飞了出去。

　　当光芒散去，南良依旧站在原地，甩了甩手，而那个巨大的头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栖神洞内，传来一声极度不甘和虚弱的嘶吼，随后，那股盘踞在此地不知多少年的贪婪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彻底沉寂了下去。

　　山谷恢复了平静，只有篝火还在噼啪作响。

　　南良走过来，瞥了一眼我怀里昏迷的阿雅，又看了看地上那些昏迷的村民和那个瘫软如泥的老者。

　　“麻烦。”他吐出两个字，然后从我手里把酒葫芦拿了回去，灌了一大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我问，声音有些干涩。

　　“废话，再不来，我就得准备给你烧纸了！”南良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你小子捅的这个马蜂窝，比电话局那个还大，这是聻王的一个重要‘粮仓’，专门收集最原始的恐惧和绝望，现在粮仓被我们砸了，那老东西估计要气得跳脚了。”

　　他顿了顿，看向那幽深的洞口，眼神里多了凝重：“还没完！里面的东西只是被我截断了和地脉的连接，暂时打回了原形，但它没死，更麻烦的，是这山里积攒了百年的怨气。”

　　我的目光也投向那洞口，仿佛能听到，从无尽的黑暗中，传来无数少女若有若无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