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门板上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刻痕——“快逃”。
手指贴在胎记上,火辣辣的烫还没退。床底藏着没吃的粥,墙缝里的符石被我重新盖上墙皮,血书布条现在藏在内衣里,谁也找不到。我躺回去,闭眼,呼吸放慢,像睡着了。
可耳朵一直竖着。
走廊的拖地声走了,但我知道这地方没一个动静是正常的。老陈能留下警告,说明还有人在挣扎。秦屿说过他爷爷是守墓人,懂这些邪门的东西。如果他还记得我,如果他敢来……那就只能靠他了。
我没再碰药,也没再照镜子。江临渊说要给我打镇定剂,我没反抗,只点头。现在翻脸就是死,我得等。
天快黑的时候,护士送晚饭来了。还是那套:稀饭、馒头、青菜。我坐起来接碗,手稳,脸也平静。她走后,我把饭倒进垃圾桶垫着的纸巾里,再把纸巾卷好塞进床头柜夹层。碗放回原位,勺子动过,像吃过。
灯关了,我躺下,眼睛睁一条缝。
时间一点点爬。凌晨一点,两点……三点。外面静得能听见输液管滴水的声音。
然后,我听见了另一种声音。
不是脚步,也不是拖把。
是金属和水泥摩擦的轻响,从窗外传来,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用指甲刮着外墙管道。
我猛地绷紧。
窗帘没拉严,留了条缝。我慢慢转头,眼角瞄过去。
四楼,外墙竖着一根老旧的排水管。一道人影正贴着墙往上攀,动作极轻,每一步都避开监控探头的角度。他穿黑衣服,背包鼓鼓的,脸上蒙着围巾。
我看清了他的侧脸。
秦屿。
心跳撞得肋骨疼,但我没动。他到了我窗边,停住,抬头看摄像头,侧身挡住死角,从包里掏出工具。
螺丝被一点点拧开,防盗网松了。他没全拆,只卸了三颗,留一根挂着。然后他把一块防水塑料袋塞进窗缝。
我立刻起身,假装整理窗帘,拉开一条缝,接过袋子,迅速塞进衣服里。
他敲了三下玻璃。
我凑近。
“清璃。”他声音压得极低,“听我说,别出声。”
我点头。
“我查了我爷爷的笔记,复印了关键页。‘九阴转生祭’要九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人,前八个已经死了,你是最后一个,命格叫‘莲胎’,是活祭眼。”
我指甲掐进掌心。
“医院不是祭坛,是养玉的中转站。真正的阵眼在地脉阴口,我怀疑是城西那片古墓群,禁地,没人敢进。那个残玉,其实是封印钥匙,不是信物。”
我喉咙发干,想说话,但他摇头。
“不能久留。你记住,他们用药、用墙符、用镜魂,都是为了催你体内的碎片苏醒。一旦它扎根,你就再也不是你了。”
我死死盯着他。
“你现在不能逃,他们会立刻换药,甚至直接动手。你得装,继续装顺从,等我消息。我明天就能确认古墓位置,如果真是那里,我就进去找阵眼,破它。”
“你怎么进?”我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我有家传的护身符,还有工具。我不是一个人,我联系了几个考古队的老手,他们不信邪,但信证据。”
“别带别人进来。”我抓着窗框,“这事沾了就死,你懂吗?老陈、林小满……他们现在都不是自己了。”
他顿了顿,“我知道。所以我一个人先探。”
“你疯了?”
“我不疯。”他盯着我,“但我不能看你被他们变成缸里的第九个。”
我咬住嘴唇。
“袋子里面有九宫阵图,是你那块玉对应的符位。你看看墙缝里的符石,是不是和图上某个点对得上?如果对得上,说明医院是阵法支点,不是核心。你只要不动,它就不会强行启祭。”
我点头。
“还有,”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红布,用指甲在上面刻了个极小的符号,塞进塑料袋夹层,“这是我爷爷传的简化守护符,贴身带着,能挡一点阴气。别让它湿,别沾血,否则失效。”
“你呢?”
“我有备用的。”
我看着他,突然想哭,但硬撑着。
“你走吧,再晚就走不了了。”
他点头,最后看了我一眼,“等我。”
他刚要退,走廊传来脚步声。
不是护士的塑料鞋底,是皮鞋,慢,稳,像是巡查的保安。
秦屿立刻缩回窗边,贴墙蹲下,一动不动。
我迅速拉好窗帘,躺回床上,盖上被子,闭眼。
门把手转动。
我呼吸放平。
门开了,手电光扫进来,照床头,照药杯,照垃圾桶。那人站了几秒,没说话,转身走了。
我等了足足五分钟,才掀开窗帘。
秦屿还在窗外,冲我比了个“安全”的手势。他把防盗网复位,螺丝拧回去,动作比来时更快。临走前,他用指甲在窗框内侧划了个小符号——和红布上的一样,是那个守护符。
然后他顺着排水管下去,身影一晃,消失在楼角。
我立刻把塑料袋拿出来,摸到那张复印纸。纸很薄,但字迹清晰。首页写着:“九阴聚魂,玉养邪胎”,下面画了个九宫格,八个角各标着一个名字,中间空着,写着“癸亥归位”。
我翻到下一页。
是阵法原理:九阴之数,需九女之血,魂祭地脉,引阴气回流。前八人已死,其怨气封于残玉,养于阴地。第九人需具“莲胎命格”,魂魄纯净,能容邪神碎片寄生。待碎片扎根,九玉共鸣,祭坛自启,逆天转生。
我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
最后一页是手绘地图,标着城西一片荒山,中间画了个倒莲图案,写着:“疑为地脉阴眼,禁地,守墓人族志载,清道光年间封印九口玉缸。”
我盯着那图,脑子轰响。
我把纸塞回塑料袋,放进内衣夹层,紧贴胸口。红布符叠好,压在血书布条上面。三样东西叠在一起,像一道防线。
我坐回床边,手指顺着墙缝摸。
那块符石还在。
我对照图纸,找到对应位置——西北角,属“乾位”,主魂锁。图纸上说,乾位符石若发黑,说明怨气已渗入建筑地基。
我抠了一下,石面冰凉,颜色比白天更深,几乎发紫。
他们真的在养它。
而我,是最后一环。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是林小满。
我立刻躺下,闭眼。
她推门进来,脚步比平时急。她走到床边,没说话,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没动。
她低声说:“药……别吃。”
我眼皮没动,但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又说:“水……也别喝。”
说完,她转身走了,门轻轻带上。
我没睁眼,但手指慢慢握紧。
天快亮了。
我坐起来,把床头柜的药片全倒进垃圾桶,连药杯一起踩扁,塞进最底下。然后我整理衣服,把塑料袋贴身藏好,红布符压在锁骨下方。
我看着窗外。
天边刚泛白。
秦屿来过,留下线索,也留下希望。
我不是一个人了。
我摸着胎记,低声说:“我不是容器。”
话音落下的瞬间,墙缝里的符石“咔”地裂了一道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