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他脸上,白大褂,金丝眼镜,嘴角还带着那副温和的笑。
“清璃?”他声音很轻,“你怎么在这儿?”
我没说话,手里的残玉还在发烫,贴在掌心像一块烧红的铁。我往后退了半步,背抵到档案柜,冷气顺着脊椎往上爬。办公室门在他身后慢慢合上,咔哒一声,自动锁死了。
他没动,就站在那儿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打翻药瓶的病人。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他问。
我把残玉攥得更紧,指甲抠进掌心。嘴里那张身份证复印件还没咽下去,卡在喉咙口,又苦又涩。我咬牙,用力一吞,纸片划着食道滑下去,胃里一阵翻搅。
“你不该来这儿。”他说,语气还是那种熟悉的、医生对病人说话的调子,“这里的东西,你看不懂。”
“我看懂了。”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第八个女人,穿白裙子的那个,玉裂了。她死的时候,你在场吧?”
他脸上的笑没变,可眼底那点温和像被风吹灭的蜡烛,熄了。
“你一直觉得,我在害你?”他慢慢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从你第一次进诊室,我就知道你是谁。阴年阴月阴日生,胎记如莲,通灵感应……你是唯一能完成仪式的人。”
“仪式?”我冷笑,“把人活活炼成邪神容器,叫仪式?”
他把眼镜叠好,放进白大褂口袋,动作很稳。
“不是炼。”他说,“是重生。幽荧神本该主宰人间,却被封印千年。九阴之体献祭,莲胎命格承载,碎片融合,神魂归位——你不是牺牲品,清璃,你是载体,是钥匙,是新世界的开端。”
“所以那八个女人呢?她们也是‘开端’?”
他沉默了一瞬。
“她们不够完整。”他说,“体质不符,命格有缺。只有你,是真正的第九位。前八人死,是为了净化地脉,为你铺路。”
我听得胃里发呕。
“你疯了。”
“我没疯。”他往前走了一步,“我只是看清了真相。你以为你做的梦是幻觉?那是幽荧在呼唤你。你以为你胎记发烫是病?那是神血在觉醒。你抗拒的每一秒,都是在对抗你的命运。”
我手一抖,裁纸刀从办公桌上抄起来,刀尖对准他。
“别再靠近。”
他停下,看了眼那把银色金属刀,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第一次来我诊室吗?”他忽然说,“你说你总在凌晨三点惊醒,梦见有人站在床边,手掐着你脖子。那时候你脸色发青,脉搏紊乱,像个濒死的人。”
我咬牙:“所以呢?”
“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他声音低下来,“我给你开了药,教你呼吸法,帮你压制那些‘幻觉’。你以为你是在好转,其实——”他顿了顿,“我是在控制你,让你的碎片慢慢融合,不被反噬。”
“那你告诉我。”我盯着他,“为什么我梦里的那只手,和你查房时戴的橡胶手套,尺寸一模一样?”
他怔了一下。
我没等他回答,猛地把残玉按在手腕胎记上。
眼前一黑,又亮。
通灵视界开了。
他的身体轮廓还在,可里面缠满了黑气,像无数条蛇绕着他内脏打转。胸口挂着一块骨符,形状像倒挂的十字,正随着他心跳轻轻震颤。更可怕的是,他脖颈后有一圈青黑痕迹,和我在镜子里见过的鬼掐印一模一样——只是被衣领遮住了大半。
他不是主使者。
他也快死了。
“你也是祭品。”我声音发颤,“你也在被吞噬。”
他眼神变了。
“你说对了。”他低声道,“我本是第九人。可我找到了方法——用别人的命,换我的命。只要仪式完成,神魂归位,我能成为祂的代言人,而不是容器。”
“所以你杀了八个女人。”
“她们本就活不长。”他抬起手,掌心朝上,“阴年阴月阴日生的人,天生短命。我只是让她们的死,有意义。”
“那你现在要对我做什么?”
他没回答,右手忽然一划。
掌心裂开一道口子,血滴落地。
嗤——
地上莲花纹路瞬间亮起幽蓝光,一圈圈往外扩散。空气变重,像浸了水的棉被压在胸口。我腿一软,差点跪下,硬撑着柜子才站稳。
“别挣扎。”他说,“越反抗,碎片融合越慢。顺从一点,痛苦会少很多。”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脑子清醒了一瞬。
“你启动阵法,是为了抽我身上的能量?”
“只是加速。”他站到房间中央,脚踩在九莲纹的中心点,“你体内的碎片已经六成融合,再拖下去,你会先崩溃。我现在做的一切,是在救你。”
“救我?”我怒笑,“你他妈是在杀我!”
他抬起手,五指张开,对着我。
一股吸力从脚下升起,像有东西在拽我的骨头。腹中那团东西猛地一跳,胎记烧得像要炸开。我膝盖一弯,裁纸刀脱手,哐当掉在地上。
“啊——!”
我捂住肚子,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 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强行睁大。
“你不是信徒。”我嘶着声,“你也不是医生。你就是个怕死的疯子,拿别人命给自己续命!”
他站在阵心,血还在滴,脸色发白,可眼神越来越亮,像烧着两簇鬼火。
“疯子?”他笑了一声,“等神睁开眼,你会跪下来求我让你成为祂的一部分。”
我死死盯着他,牙关打颤。
“你脖子后面的伤……撑不了多久了吧?”
他笑容僵了一下。
“所以你才这么急?八个都死了,就差我一个。你怕自己先断气,仪式完不成,是不是?”
“闭嘴。”他声音冷了。
“你根本不是在等神复活。”我撑着柜子,一点点往门口挪,“你是在等死。你用这招拖了八年,现在——快到头了。”
“我说了,闭嘴!”
他猛然抬手,地面符阵轰然一震。
我整个人被拽离地面,又重重摔下,膝盖砸在地板上,疼得眼前发黑。胎记烫得像烙铁,衣服都快烧穿了。我伸手去够裁纸刀,指尖刚碰到金属,一股力道从腹部炸开,喉咙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低头看我,呼吸急促,额角也冒了汗。
“最后问你一次。”他声音发抖,“愿不愿意顺从?”
我没理他,手悄悄摸向口袋。
残玉还在。
我把它捏紧,贴回胎记。
通灵视界再度开启。
这一次,我看清了更多——他体内的黑气不只是缠绕,还在啃噬他的心脏。那块骨符每震一次,他就抽搐一下,像是在承受巨大痛苦。而地上的阵法,不是单向抽取,是双向连接——他在吸我,我也在被他拉进某种共鸣。
他不是单纯想抢能量。
他是想把我变成引子,让他自己先一步完成融合。
“你不敢杀我。”我喘着气,“杀了我,阵法断,你也得死。”
他盯着我,嘴角抽了抽。
“我不杀你。”他说,“我让你活着,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怪物。看着你亲手打开地狱的门。”
我猛地抬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咧嘴笑了,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如果第九个容器,偏偏不想开门呢?”
他眼神一厉。
“你说什么?”
我没回答,抬起手,把残玉狠狠砸向地面。
“碎!”
玉裂声清脆,像冰面炸开。
整间办公室猛地一震。
地上的符阵蓝光骤闪,随即紊乱。江临渊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手扶住办公桌,指缝渗血。
我趁机扑向门口,手刚摸到门把手——
背后一股巨力袭来,把我整个人掀翻在地。
我滚了几圈,撞上档案柜,柜门被震开一条缝,里面那层黑膜正在重新凝结。
江临渊站直了,掌心血流不止,可脸上竟露出笑。
“有意思。”他说,“你毁了阵眼,可你也激活了地脉反噬。三分钟内,这栋楼所有阴气会汇聚到你身上。”
他一步步走近。
“现在,你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