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符贴在胸口,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铁片。
我把它塞进衣领深处,压着心跳的位置。屋里没人说话,墨玄靠在墙边,脸色白得像纸,手指上那道裂口还在渗金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冒起细小的黑烟。
我坐在木桌旁,手背青筋浮起,指尖微微发抖,水杯里的水刚倒满就蒸出一层雾。
我没看秦屿,也没看墨玄,只盯着桌上那张被撕成两半的身份证。
秦屿从兜里摸出爷爷的笔记本,封皮磨得发毛,边角卷了,纸页泛黄脆得像枯叶。翻到中间一页,指着上面画的阵法图问我:“你之前说医院地下有莲花纹,对吧?”
我点头。
“这不是普通符阵。”秦屿声音低下去,“是‘九阴聚灵阵’的残式。第九位容器,必须在地脉阴眼完成融合。笔记里写,‘断龙坑’是古时镇压邪灵的地方,阴气千年不散,正好做祭坛。”
“城西老墓区。”我说。
“对。”秦屿合上本子,“江临渊每个月都去那里,不是巡查,是养阵。”
墨玄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查这些,想干什么?”
“我想去。”秦屿说
“你去不了。”他盯着秦屿,“你不是修行者,没有护体龙气,靠近地脉就是活祭品。”
“那你们呢?”秦屿反问,“你为了开结界差点跪下,她手腕上的伤刚压住,胎记随时会爆。我们躲在这里,等结界失效,然后呢?等江临渊带人杀进来?”
我猛地抬头:“我不想再有人为我冒险。”
“这不是为你。”秦屿看向我,“是为那些死掉的人。前八个容器,她们也是被选中的,没人救她们。你现在活着,不是因为你运气好,是因为有人在等一个能打破仪式的人。而我——”他顿了顿,“我是守墓人秦家最后的血脉。祖训第一条,‘墓不开,祸不消’。我爷爷守了一辈子,到死都没敢动那块地。现在轮到我了。”
“你根本不知道那地方多危险。”墨玄撑着墙站起来,脚步还有点虚,“怨气凝成实体,活人进去走不出三步就会疯。”
“我知道。”秦屿点头,“我也怕。可我更怕的是,等我们想动的时候,已经没人能站出来了。”
“可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办?秦屿,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认识的人了!你要是也……”
我有些说不下去可。
秦屿看着我,忽然笑了下:“你不是一个人。我也不是在替你死,是在做我该做的事。你记得医院档案柜后面那张复印件吗?你吞下去的那张。我昨晚在巷口看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不会认输。所以你别拦我,也别让我后悔。”
屋里静得能听见水滴落地的声音。
墨玄没再说话,只是盯着秦屿,眼神复杂,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走进坟墓的人。
秦屿从怀里掏出一枚古铜钱,穿在红绳上,放在桌上。又把笔记本翻到第三页,撕下那张画着咒文的纸,一起推过去。
“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护身符,能压住怨气。”秦屿说,“如果我三天没回来,你们就按这路线图去‘断龙坑’外围找我。别深入,只在东南角那棵歪脖子柏树下挖。那里有块石碑,埋得不深,上面刻着前八位容器的名字。如果能找到,就烧了它。怨气没了依附,仪式就断了一环。”
我伸手想拿,又缩回去:“你不能去……你去了就是送死。”
“送死也得有人去。”秦屿转身走向铁门,“不然,我们三个都会死在这里。”
“秦屿。”墨玄突然唤了一声。
秦屿停下,没回头。
“你要是死了。”他说,“结界不会为你重开。”
“我知道。”秦屿手搭上门把,“但活人走过的路,总比死人躺的坟有用。”
门拉开,夜风灌进来,吹得布帘猛地一扬。
秦屿走出去,没再看我们。
铁门在秦屿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响。
秦屿站在院中,抬头看了眼天。云层压得很低,月亮被遮住,只有几颗星露着微光。秦屿摸了摸颈间的护身符,确认它还在,然后迈步走向巷口。
脚踩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走了十几步,秦屿停下,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裂了,但还能用。秦屿点开地图,输入“城西老墓区”,导航显示距离十二点七公里。
秦屿关掉屏幕,揣回兜里。
刚抬脚,胸口突然一烫。
不是刚才那种持续的热,是猛地一刺,像针扎进皮肉。
秦屿解开衣领,把护身符拿出来。
符纸边缘已经开始发黑,背面浮出几个字,比刚才更深,像是用血写上去的:
她看见了,她记得。
秦屿盯着那行字,呼吸慢了一拍。
她是谁?
秦屿猛地想起我说过的话——我在医院办公室用通灵视界,看到了江临渊脖颈后的鬼掐青,和前八位女子一模一样。
她看见了。
她记得。
可这符,是爷爷留下的,怎么会回应她的记忆?
秦屿攥紧符纸,指节发白。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股土腥味,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
秦屿转身,安全屋的铁门紧闭,里面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秦屿深吸一口气,迈步往前走。
夜路很长,秦屿走得不快,但没停。
走到第三个路口,秦屿拐进一条窄巷,准备抄近道。
巷子深处有盏路灯,灯罩碎了,光线忽明忽暗。
秦屿经过一堵老墙,墙根堆着些破砖,地上有片水洼。
秦屿低头看了一眼。
水里映着他的脸。
可那张脸,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