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墙,脚刚迈出安全屋的门槛,左臂上的胎记猛地一烫,像有火苗顺着血管往上爬。耳边那句话又来了,清清楚楚,不是八个女人的低语,是奶奶的声音,沙哑、缓慢,却压过了一切杂音:
“青石阶下,三寸土。”
我停住。
墨玄已经走到前面,背对着我,脚步没停,声音冷得像铁:“走,别磨蹭。”
“我要回去。”我盯着他的背影,“回老家,挖东西。”
墨玄终于转过身,脸色比刚才更白,额角还挂着冷汗。他盯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他冷笑一声,“你被怨气侵了脑子?还是那碎片已经开始操控你?你现在听见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邪灵在引你入局。”
“可它听我的。”我猛地抬手,袖子滑下,露出莲花胎记,“刚才那些黑气,它缠上来,我让它停,它就停了。它认的是我,不是你!”
墨玄眼神一沉,“你以为这是能力?这是融合的征兆。你越能控它,就越接近容器的完成态。你这是在往祭坛上走,不是在找答案。”
“那你就告诉我,”我往前一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下面有东西?你是不是去过那个院子?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开口,等我证明自己值得被信任?”
他没说话。
那一瞬的沉默比任何否认都更清楚。
我笑了,喉咙发干,“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棋子。江临渊要我当容器,你要我当地脉钥匙,连秦屿查那些事,也不过是想从我身上挖出线索。可没人问过我想不想活,想不想逃。”
“你别拦我。”我打断他,盯着墨玄,“我现在要去挖,立刻。你不让,我就自己去。”
“你出不了这巷子。”墨玄声音压下来,带着一股压迫感,“你现在的状态,走两步就得跪下。外面那些东西还在,你一露头就是靶子。你不是要找真相,你是想死。”
“那也比被你们关着强。”我抬手,一把撕下袖口的布条,胎记整个露出来,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我不是你的任务,不是你要守的地脉,我是沈清璃。这事,我逃不掉,也不想逃。”
墨玄盯着我,眼神冷得能冻住空气。他缓缓抬手,指尖泛起一道暗金光纹,像刀锋划过空气。“你敢动一步,我就封你经脉,把你锁进地底。你信不信?”
我信。
可我不怕。
我盯着他,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你封得住我的脉,封不住我的命。你拦得住我今天,拦不住我明天。你要守规矩,我不管。我要找答案,谁拦,我就跟谁翻脸。”
巷子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瓦片被风吹动。
我寻声望过去,发现走来的是秦屿。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感受到你们这里有危险。”
我朝他身后望过去,有影子是真的秦屿
。
接下来另一边也出现了动静,墨玄皱眉,目光扫过去,“我去看看。”
“我跟你去。”秦屿立刻跟上。
“别走远。”墨玄丢下一句,转身朝后巷走去。
秦屿没立刻跟,而是停在我旁边,压低声音:“往东走,别回头。我在后面拖住他。”
我点头。
他看了我一眼,快步追上去。
我贴着墙根,慢慢往后退,脚踩在碎石上,尽量不发出声音。左手胎记还在发烫,像在催我快点。我从侧窗翻出去,窗框上的铁锈刮过手背,划出一道血痕,我顾不上。
外面是条窄巷,堆着破箱子和烂木板。我蹲着身子,往前挪。刚转过墙角,就听见后巷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结界残片被触发,能量波动炸开。
墨玄喝了一声:“谁?”
秦屿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这边!有痕迹!”
我咬牙,拔腿就跑。
脚底踩在泥地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腿软得几乎撑不住。可我不敢停。胎记越来越烫,像有东西在往我身体里钻,可那句话一遍遍响着,压过所有虚弱和疼痛:
“青石阶下,三寸土。”
我冲出巷口,眼前是条荒路,两旁是荒草和枯树,远处黑压压一片,分不清是林子还是坟地。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股腐土味。
我回头。
安全屋的方向,墨玄正从后巷走出来,站在门口,没动。
他抬头,望向我这边。
暗金色的眼睛在夜色里像两簇火。
我没跑,就那么站着,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他对视。
他没追。
秦屿站在他旁边,也没动。
风吹起我的衣角,发丝扫在脸上。我抬手摸了摸胎记,滚烫。
然后我转身,往荒路尽头跑。
脚越来越沉,呼吸像刀割喉咙。可我不停。脑子里全是奶奶的手,颤巍巍地推过布包,嘴唇在动,说的什么听不清,可那几个字刻进骨头里:
莫碰莲花纹的玉……那是门……
现在我知道了,那不是警告,是钥匙。
她不是怕我碰,是怕我忘了。
路越走越窄,荒草高过膝盖,刮得裤腿沙沙响。我跌了一跤,手撑在泥里,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爬起来继续跑。
身后没有脚步声,没有喊叫。
可我知道,他没追,不代表他放弃了。
我只是暂时逃了。
可这就够了。
我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挖出来。
必须赶在仪式完成之前。
天边泛出一点灰白,风更大了。我喘着气,抬头看前方。
一条青石小径从荒草里延伸出来,歪歪斜斜,通向一座老屋的轮廓。
那是我家的老宅。
院子门口,三级青石台阶,边缘已经裂了。
我一步步走过去,脚像灌了铅。
走到台阶前,我跪下来,用手去挖。
泥土很硬,指甲很快裂了,渗出血。可我不停。
挖了不到三寸,指尖碰到一样东西。
冰凉,光滑,像是玉。
我把它抠出来,抹掉泥。
是一块玉佩,半埋在土里,纹路和我胎记一模一样。
我盯着它,耳边那句话又响起来,这次不是奶奶的声音,是一个女人的,陌生,冰冷,却带着某种熟悉的气息:
“第九人,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