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偏,我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喉咙里还泛着腥气。胎记在左腕内侧突突地跳,像有根烧红的针扎进皮肉,玉佩贴着胸口,震得肋骨发麻。我死死咬住下唇,舌尖早就破了,血混着口水往下淌,可我不敢松口,怕一松就彻底昏过去。
我用右手把左手狠狠按在石台上,布条已经浸透血,黏在皮肤上扯得生疼。我又缠了一圈,勒紧,再勒紧,直到整条左臂都麻了。这才把玉佩塞进衣袋最里层,压在心口,外头再按上一本旧册子,像是这样就能把它封住。
耳边还有声音,断断续续的。
“别去古墓——”
是奶奶的嗓音,可又不像。太冷了,像从地底爬出来的。
我闭眼,脑子里默念墨玄教的那几句口诀,一个字一个字地啃,不敢快,也不敢停。每念一遍,胎记就轻一分,玉佩的震动也缓一拍。我知道这撑不了多久,龙元的压制快到头了,邪气正顺着血脉往上爬,等它冲进脑子,我就不是我了。
我得清醒。
我得动。
可身子像被抽空了,连抬手都费劲。秦屿还躺在角落,脸色青白,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墨玄靠在墙边,闭着眼,手搭在剑上,气息比刚才更弱了。他没动,也没说话,可我能感觉到他在听,在守,在等。
等什么?
等我倒下?还是等我醒?
我不信他不知道古墓的事。他一定知道。可他不说,就像当初不说我妈的事一样。
我喘了口气,挪到秦屿的背包旁,手指哆嗦着拉开拉链。里面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干粮、水壶、绷带、一把小刀,还有……我摸到一本硬皮笔记本的复印件,边角卷了,纸张发黄。
秦屿他爷爷的笔记。
我把它抽出来,翻到中间一页。上面画着个图,歪歪扭扭的,写着“聚阴养玉,地脉为引”。我盯着那图,忽然觉得眼熟。
我把玉佩掏出来,隔着布袋比了比。
纹路对上了。
不是全部,但关键的几道弧线,完全一致。
我心跳猛地一沉。
这不是巧合。
我咬破指尖,蘸着血在纸上临摹那个符文。刚画完最后一笔,脑袋“嗡”地一声,眼前发黑,耳朵里像是有风在刮,夹着女人的哭声,一声接一声,越来越近。
我猛地甩头,手一抖,纸被撕了半边。
不能再试了。我现在太弱,通灵会直接把我魂扯出去。
我喘着气把纸收好,攥紧拳头。
得有实物证据。光靠血、靠梦、靠这些残图,不够。江临渊不会留破绽,除非……有人去看过。
我抬头看向结界外。
雾很浓,什么都看不见。可我知道,外面全是他的眼线。怨灵、邪物、被操控的人……只要我踏出去一步,立刻就会被拖走。
我动不了。
他包里,还有一块硬物,用布包着,已经被血浸透了。
我把布包拿出来,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块陶片,灰褐色,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器物上砸下来的。正面刻着符文,线条粗粝,但结构清晰。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和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尤其是中间那个符号——锁魂印。
我手指发抖,把陶片翻来去看。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模糊不清,像是被人刻意刮过。我用指甲轻轻刮了刮,蹭掉一层灰,露出几个字:
“……九阴……位……”
我呼吸一滞。
九阴。
不是“九婴”,不是“九幽”,是“九阴”。
和古册里写的,对上了。
我猛地想起什么,翻出秦屿的笔记本复印件,把陶片并排放在上面。再抽出那张我之前画的阵法草图,三样东西摆成一排。
陶片符文、玉佩纹路、阵法结构——三者核心符号完全一致。
这不是推测了。
这是实证。
我抬头看向结界外的方向,声音发干:“他没有中途折返,而是去了古墓。”
墨玄终于开口:“他不该去。”
“可他去了。”我盯着秦屿的脸,“还拿回了东西。”
墨玄没说话。
我把陶片收好,又打开秦屿背包,翻到夹层,摸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一看,是一幅手绘草图,线条歪斜,像是在极短时间内画的,很多地方看不清,但能辨认出几座墓室的轮廓,还有地脉走向。
我把它摊在石台上,再把古册里那张阵法图拿出来对比。
第一座墓室,对应第一个死亡地点——城西老巷,女会计坠楼处。
第二座,对应城南废弃工厂,女工失踪案。
第三座,城北桥洞,流浪女溺亡。
……
一座接一座,八个点位,全对上了。
我手指停在第九个位置。
草图上,那里画了个叉。
而那个位置,正对着安全屋。
我坐的地方。
我就是终点。
祭坛的最后一环。
我盯着那叉,脑子一片空白,可心里却奇异地静了下来。不是害怕,不是崩溃,是一种……终于看清路的感觉。
奶奶说“三寸土”,不是指埋了什么,也不是命不久矣。
是方位。
三寸,是古墓群的坐标偏移量。从主墓向东三寸,就是青石阶下。
她把玉佩埋在那里,不是为了藏,是为了标记。
标记祭坛的起点。
我慢慢把草图折好,塞进怀里。又把陶片贴身收好,手指擦过符文,冰冷的触感让我清醒。
秦屿是为了我上的山,闯的墓,受的伤。
他用命换回来的,不是线索。
是机会。
我站起身,腿还在抖,可我能站住了。
墨玄看着我:“你想干什么?”
我没回答。
我走到石台边,把玉佩、古册、陶片、草图全摊开,摆成一圈。又撕下一块布,蘸着指尖的血,在纸上画下第九个点位。
然后,我拿起陶片,轻轻压在上面。
纹路重合。
阵法闭合。
我知道下一步该查什么了。
奶奶的荷包还在妆奁盒里,她说“玉在青石下三寸”,可没说荷包为什么一直带着。
现在,该看看那上面的纹路,是不是也刻着锁魂印了。
我伸手去拿妆奁盒。
手指刚碰到盒角,胎记突然一烫,玉佩“嗡”地一震。
我低头。
血,正从指尖渗出来,一滴,落在盒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