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周公子言语如刀,句句见血。
莲心的脸早已失了血色,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癫的执念,双颊反常地泛出两团诡艳的红晕。
她不住地摇着头:“不会的,公子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意……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倾慕公子!”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常伴公子左右!公子,您看——”
她挣扎着向前爬了两步,企图靠近床榻,却被陈管事一脸嫌恶地拦下。
莲心猛地捋起衣袖,露出斑驳伤痕:
“公子您看,这些全都是我为公子付出的印记。只要公子心里能有我,要我付出什么我都甘愿!”
陈管事气得浑身发抖,厉声斥道:
“莲心,你付出什么了?你根本就是为了填自己的贪心,连害公子性命的事都做得出来!”
莲心却恍若未闻,喃喃道:“我怎会害公子?这道符最多让公子昏睡……若、若公子真有不测,我愿与公子结为阴亲,日日夜夜,永世相守!”
小莲在一旁低声嗤笑:“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爱慕人家富贵公子,就先把他弄死,再结阴婚,享尽家财——到头来还要被夸忠贞不渝?”
我略一沉吟,踏步上前:
“莲心姑娘,你这番深情实在令人动容——你方才说,愿为公子做任何牺牲,是吗?”
莲心警惕地看我一眼,终究点头:“是,世上无人比我更爱公子。”
“既然如此……”
我故作思忖,缓缓说道:
“我原有一道秘术,因太过阴损,一直未敢轻用。”
“你家公子经你一番折腾,魂魄离散、体魄难支。若想稳住他的命格,需有人心甘情愿献祭全身鲜血——你也明白,公子现已命若游丝,再延误片刻,必死无疑!”
“你既愿为他付出一切,应当也愿意献出鲜血,救公子一命吧?”
床榻边的周公子忽然抬眼看向我,目光微动,似有所悟,却未出声。
陈管事却如抓住救命稻草,不及细想便喜道:
“好、好、好!”
他又急切望向莲心:“莲心姑娘,你若愿救公子,从前种种一概不究。你有什么心愿,周家也必竭力满足!”
他伸手想去扶她,莲心却猛地甩开,迅速退到角落。
她指着我尖声道:“你这妖人!胡说八道,哪有什么以血换命的邪法!”
陈管事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逐渐铁青。
我却从容反问:“你怎知世间无此秘术?”
“若真没有,你又是从何处习得那‘牵魂之术’,以符纸与鲜血强连公子魂魄?”
我方才想通——司衡曾与我说道家秘闻,亦提过民间邪术。
这牵魂之术,乃取女子经血供奉四十九日,研粉和纸,书写目标生辰八字后,令人混血吞服。
此法阴毒秽恶,成者寥寥。
万万没想到,莲心竟误打误撞,险些成了!
见周公子病弱之态,我暂将符纸真相按下不提,只对莲心慨然道:
“莲心姑娘,我怀中红狐为救心上人,不惜舍命。你既自称最爱公子,想必也不会吝惜一身鲜血?”
“你放心,虽放血后你必死无疑,但公子定会将你永远铭记于心。”
“如你所说,从此阴阳相隔,却情意长存。”
莲心脸色骤变:
“你胡说!根本没有这种法术!你只是想骗我送死!”
她又楚楚望向周公子:“公子,莲心心里真有您……您别信这妖人!她救不了您的!”
“再、再说,”她突然指着我怀中的红狐,急声道:
“这不是有现成的狐妖吗?既是妖物,本性怎会善良?周家家大业大,不如多请几位道士感化她,总能逼出内丹。”
“至于她那情郎……如今找不到,多半早已没命。大不了周家替他多赔些银两,再聘个女婿便是!”
她语如连珠,字字锋利,竟带几分歪理。
不愧为公子身边的一等丫鬟。
周公子却忽然轻笑一声。
“莲心,你方才说,若我身死,你愿日夜相守、结阴婚以表情深?”
“那我现在也说:若你为我而死,我也愿与你日夜相伴,将你记入族谱,明媒正娶,立你为妻。”
他笑意清朗,字字郑重,如竹如玉。
莲心却脸色红白交加,突然脱口喊道:
“可那时我都死了!没了命,这些还有什么用!?”
话音一落,车厢内骤然寂静。
她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她知道,她再也骗不下去了。
小莲凑到我耳边,悄声道:
“这种‘爱慕’,还是快滚远些吧。哪是倾慕?根本就是索命。”
陈管事面沉如水:“莲心,你好自为之。周家容不下你这样的人。”
莲心却痴痴望着公子,幽怨道:
“公子……我是真心喜欢您的。”
“周家既容不下我,那我便在黄泉等您。公子魂魄离散已久,再难回体,也已……时日无多。”
“这或许,就是上天赐予你我的缘分吧。”
她说完,竟癫狂地笑了起来。